狐小彩的话语很轻,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清澈见底的洞察。
涂山雅雅猛地怔住了,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她何尝不是被困在过去的囚徒?
她用冷漠和严酷包裹自己,用对“完成姐姐心愿”鞭策苏苏和寻找转世,
这一切的背后,何尝不是因为她无法面对那些惨烈的失去,无法承受那份蚀骨的孤独?
狐小彩这看似无心的一问,恰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软肋。
她看着狐小彩那纯净而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
第一次在这个她视为晚辈的小女孩面前,感到了一种无言以对的狼狈。
她无法回答,也无法再待下去。
“……管好你自己就行!”
涂山雅雅有些仓促地扔下这句话,几乎是逃避般地转过身,
化作一道蓝色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大殿之中,连告退的礼节都忘了。
空荡荡的大殿内,狐小彩看着涂山雅雅消失的方向,
轻轻叹了口气。她并非有意刺痛对方,只是心有戚戚焉。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
然而,就在她刚走下宝座台阶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正是黑狐凤一!
凤一脸上挂着谦卑而诡异的笑容,微微躬身:
“小彩统领,摄政王殿下出关了。她……想见您。”
狐小彩的脚步瞬间僵住,脸上血色褪去,瞳孔微微收缩。
摄政王……凤栖!
那个将她推上统领之位,却又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她二十年,
期间从未露面,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终身摄政王”!
她竟然出关了?而且突然要见自己?
狐小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恐惧、疑惑、不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凤栖的可怕,知道她手段的狠辣。
这二十年的平静,与其说是她的治理之功,不如说是凤栖闭关无暇他顾的结果。
如今这位幕后黑手突然召见,是福是祸?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拒绝?她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
顺从?谁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更严密的操控,还是……兔死狗烹?
最终,一丝苦涩在她眼中闪过。她这个统领,说到底,不过是凤栖摆在台前的傀儡罢了。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狐小彩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而略显怯懦的表情,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请凤一大人带路。”
凤一在前引路,狐小彩紧随其后,阿骨将军则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跟在狐小彩身侧,
她那小麦肤色的脸庞紧绷着,重甲在寂静的走廊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她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凤一那看似谦卑的背影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
穿过层层守卫森严的宫门,环境愈发幽暗深邃。
走廊两侧的阴影中,仿佛有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闪烁,
那是潜伏的黑狐,它们无声地注视着这行三人,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空气变得阴冷而潮湿,混合着某种消毒水和陈旧金属的气味。
最终,他们抵达了行宫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而诡异符文的金属大门缓缓滑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并非华丽的寝宫或书房,而是一间充满了冰冷仪器,闪烁指示灯和各种不明液体导管的大型实验室!
这里,正是二十年前凤栖对自己进行大脑改造手术的地方,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那疯狂与痛苦的气息。
实验室内灯火通明,凤栖已然等在那里。
她褪去了那身模仿狐小菜的白色战袍,换上了一件洁白的实验服,长发随意挽起,
脸上带着一种科学家般的专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看到狐小彩到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小彩来了,快过来。”凤栖招了招手,语气亲切得如同一位真正的长辈。
狐小彩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维持着镇定,走了过去。
阿骨想跟上,却被凤栖一个眼神制止,只能焦躁地守在实验室门口,如同困兽。
“一晃二十年,小彩你将共和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万彩盛世’,名不虚传啊。”
“看到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我真是欣慰。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你的父亲,狐小菜大统领。
他才是真正的伟人,胸怀天下,最终为了众生,不惜化身宇宙,
此等胸襟与功绩,前无古人,后恐怕也难有来者了。”
提到父亲,狐小彩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光芒,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敬仰:
“父亲他……确实伟大。我远远不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围绕着狐小菜的功绩与伟大,聊得颇为“投机”
实验室里甚至响起了一阵和谐的笑声,凤栖笑得意味深长,狐小彩则笑得有些勉强。
然而,这和谐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
凤栖突然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眉宇间堆满了愁容与……一种诡异的悲伤。
狐小彩的心猛地一紧,不知道这位颠佬摄政王又要唱哪一出。
“小彩啊,你是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小菜统领能够归来啊!
他是共和国的灵魂,是真正的顶梁柱!若是他在,这天下定然是另一番更加辉煌的景象!
我……我真是日夜思念,只恨自己能力低微,无法将他迎回……”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她凤栖才是狐小菜最忠实的追随者一般。
守在门口的阿骨将军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踏前一步,重甲铿锵作响,怒声喝道:
“凤栖!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狼心狗肺的东西!
先统领在世时你便心怀鬼胎,他陨落后你更是篡权夺位,逼死忠良!
如今装出这副虚伪嘴脸,究竟意欲何为?!”
凤栖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暴戾的杀意,脸都气红温了,表情狰狞,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硬生生将这怒火压了下去,只是冷冷地瞥了阿骨一眼,并未发作。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狐小彩,仿佛阿骨的话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阿骨将军性情刚烈,我不怪她。”
凤栖“大度”地摆了摆手,随即又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说起来,这世间法则,玄妙无穷。
就比如那涂山的‘转世续缘’之术,实在是伟大至极!
它竟然能让逝去的灵魂,凭借执念与爱意,
跨越生死,在来世重聚,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复活’?”
狐小彩心中警铃大作,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凤栖的意图,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摄政王阁下……您突然提及转世续缘,难道……难道您找到了我父亲的转世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