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符殿驻地,密室之中。
施思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关内十馀家符师组织已到了一半。他双目微阖,似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一名紫袍修士快步走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施思齐脸上神色不变,双眼骤然睁开:“诸位,秦宏临时有事,今日便不等他了。”
“什么?”隐符会的刘姓符师眉头紧皱,“这秦老头怎么回事?次次都不来,成何体统!”
“呵呵,”一位与秦宏私交不错的符师笑着打圆场,“我听说百巧坊接了个大单子。你们也知道,他那几个儿子不成器,全靠他一人支撑。
“哼!秦宏倒是好算计,不出力却想分好处?”有人不满地嘀咕。
施思齐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插话道:“诸位放心,秦宏已经表态,他那一份,不要了。”
“这还差不多!”一位周身法力流转、显然是炼气圆满的符师冷哼道,“就这么点肉,他不要正好!”
“几位,计划进展顺利。”施思齐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们的人已经将小符会的库存买空大半。为避免他们起疑,市面上的其他摊位也同样扫了货。不出几日,他们就会无符可卖!”
“嘿嘿,施殿主谋划周密。咱们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私下还能再卖一次。他小符会可是卖一张少一张!”
“接下来该如何?”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施思齐成竹在胸:“我已查明,安少华订购的那批兽皮,后天就要交货。我们只需将这笔交易搅黄,他立刻就会陷入绝境。即便他想去别处采购,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道友莫非是想————截杀?此事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有人面露忧色。
“何须如此冒险。”施思齐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身旁的齐掌柜。
齐掌柜迎着众人目光,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三封书信摆在桌上:“诸位,东家已有安排。不仅是我百箓阁,关内另外两家也会出手。我们三家联手,定能促成此事。”
密室中顿时一静。三封书信背后,代表着三位筑基修士的意志。
“此事成矣!”刘姓符师抚掌大笑。
“齐掌柜,”一名符师热切地盯着桌上书信,“在下冒昧一问,此事可否交由在下去办?”
即便不知信中具体内容,能借此机会在内陆混个脸熟,也是一份好处。
“三位前辈交代的事,齐某自当亲自出面。”齐掌柜正色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齐某虽擅经营,修为却有所欠缺。不知可有道友愿同行护持?”
“巧了,在下正欲前往关内一趟,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鲁兄弟?”施思齐回头,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出声的正是天符殿三位炼气后期符师之一的鲁智辉。殿中三位后期修士各自拥有不小势力,他既开口,施思齐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这————”刘姓符师欲言又止,瞥了施思齐一眼。
鲁智辉再次开口:“实不相瞒,鲁某另有要事需往关内一行。只要诸位行个方便,此次行动我应得的那份好处,愿与诸位平分。”
“哦?”刘姓符师权衡片刻,不再多言。
“好!鲁兄弟爽快!”众人纷纷附和。
很快,计划便已敲定。由齐掌柜与鲁智辉带队截断小符会货源,其馀人则在关内暗中造势,务必要让小符会无符可卖的消息得到坐实。
“鲁大哥。”念晴仙子回到驻地,终于在一间书房内见到了鲁智辉。
她上前盈盈一礼,眼波流转:“智辉哥唤小妹前来,所为何事?”
这般姿态若是让秦东看见,定会心碎一地。无论是对初识的方浪,还是相识已久的秦东,她都从未展现过这般风情。
“殿中有趟差事,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出发。”鲁智辉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
“是。”念晴怔在原地。她本以为鲁智辉私下寻她,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下去吧。”鲁智辉挥了挥手,不再多看她一眼。
念晴仙子默默退出驻地,返回关外住所。推开石门,室内陈设与方浪的居所大致相仿,只是多了一面铜镜和梳妆台。
她缓步走到镜前,望着镜中倒影,轻轻拔下发间银钗,唇边泛起一丝苦涩:“原是我————想多了。”
片刻后,她卸去妆容,凑近镜面仔细端详,指尖轻抚眼角。
“一、二、三————”她仔细书着并不存在的细纹,确认只是错觉,这才松了口气。
炼气修士的寿元虽比凡人悠长,却终究逃不过岁月流逝。衰老的过程虽缓,却从不停歇。
“听秋兰说,红姑前几日得了一枚驻颜丹————为何,我就不是炼气后期呢?”她幽幽一叹。
与大多数底层符师一样,她负担不起关内的住所,只能栖身关外。灵根寻常,又无背景,能在这镇南关站稳脚跟已属不易。
她不愿像某些女修那般放下尊严,只得周旋于各个炼气后期修士间,期盼能寻得一个可靠的依靠。
这时,腰间令牌传来温热。
是秦东的传讯。
“不如————”
念晴望着镜中日益憔瘁的容颜,不由将鲁智辉的冰冷、方浪的客套,与秦东毫不掩饰的殷勤放在一处比较。
沉吟片刻,她抬起手,回复了一条讯息。
百巧坊内,秦东正盘膝打坐,周身灵气尚未运转一个周天,便被腰间突如其来的温热惊扰。
他猛地睁眼,一把抓过身旁的传讯令牌。待看清其上浮现的小字时,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念晴————竟是念晴主动相约!”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自心底炸开,恨不得当即长啸一声。
他反复看着令牌上那几行字迹,仿佛能通过冰冷的令牌,感受到另一端佳人的温度。
然而,这股炽热很快被一盆冷水浇熄。
“爹再三叮嘱————近日绝不可踏足关外————
,秦宏凝重严肃的告诫犹在耳旁,让他眉头紧锁,在静室内来回踱步,面上满是愁容。
忽地,他脚步一顿。
“她约在内陆————算不得关外吧?”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瞬间压过了所有顾虑。
“对,只是去内陆一趟,快去快回,定然无妨!”
他用力握了握拳,心中已然拿定主意。
翌日,天光微亮。
秦宏拖着近乎虚脱的身躯,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太阳穴处青筋虬结暴起,显然是为赶制那批符录,彻夜未眠,法力透支到极限。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他合上,发出细微的响动,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片刻之后,隔壁秦东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侧身闪出,正是秦东。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如同做贼一般,踮起脚尖,身形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百巧坊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