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分开排成两队,依次进行消毒,领取衣服!你们也不想继续穿着这些发臭的破布吧?”
卡姆林站在城墙上方,双手聚拢成扩音筒,朝聚集的难民喊道。
难民们很快在指引下排成两条歪歪扭扭的长队,没人喧哗,也没人推搡。
“不愧是神树大人,果然高瞻远瞩。”卡姆林心中不禁感叹。
明明回来的路上还有不少人在抱怨来着,结果行刑完成后,就全都乖乖听话了,秩序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
城墙根下,临时搭起了两个用厚帆布围成的长方形围挡。
作为淋浴场地,围挡四周还挖出了简易排水渠。
“一次进五个。”门口的民兵指着帆布门帘,“脏衣服丢在门口筐里,走到对面会给你们发新衣服。”
他身边的是男性队伍,而女性淋浴场地自然由女兵来负责,
最前面,五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尤豫了一下,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澡堂”内部空间还算宽敞,地面铺着防水布,中央摆着盛满清水的木桶,两位民兵负责维持秩序。
其中一人背后背着手动加压的金属喷壶,接上软管和喷嘴后,就是一个简易的喷淋器。
待五人将衣服脱掉,他用罐中的肥皂水将五人喷得满身泡沫。
“自己动手,全身都要搓洗干净,特别是头发和私处。”
男人们用粗糙的手掌搓揉皮肤,污垢混着肥皂沫流下,在油布上汇成一道道灰黑色细流。
搓洗完毕,再从旁边的清水桶里舀水,将泡沫彻底冲净。
即便井水有些微凉,但他们还是发出了舒爽和放松的声音。
想要在沙漠里洗澡,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哪怕在色莫国他们都得隔上好久才能洗一次。
来到帐篷另一侧,擦干身子后,再领取一套灰色粗布衣穿上。
这批衣服是为了难民临时赶制出来的,上衣是套头式,裤子是简单的直筒,甚至都还来不及染色。
但比他们原来那身不成样子的破衣烂衫要好上百倍。
当布衣罩住身体时,许多人都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是久违的“体面感”,身为人的感觉,回到了难民们的身上。
女用帐篷那边流程类似,身穿亚麻原色长袍和头巾的女人们,依次从帐篷后走出。
消毒、更衣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些难民长期在崩溃的国家苟延残喘,在沙漠中跋涉,被沙匪奴役,许多人已经数月没有清洗过身体。
为了预防疫病,彻底的清洁是必要程序。
大约一个小时后,所有难民都沐浴更衣完毕,他们聚集在城墙前的空地上,站成一片灰白色数组。
“现在,所有人到这边排队,站进划定的局域!”
卡姆林指向地面,那里用石灰粉画出了几个巨大的圆形框线,“神树大人会降下恩赐,治愈你们身上的伤病!”
沐恩自然不会亲自来做这些小事,净化过程由几位赐福者谷民来完成。
又是熟悉的两道金光闪过。
溃烂的皮肤、鞭打留下的伤口、沙漠夜间染上的风寒……
但如果是“腐海病”等慢性病,或者是断肢这种级别的严重残疾,就没办法了。
黄金树恩惠主要针对外伤与生命力的补充,对深层次病灶效果有限。
除非成为赐福者,不然很难彻底治愈。
不过,对“没见过世面”的难民而言,这已是不可思议的神迹,惊叹声不断响起。
许多人活动着手脚,抚摸着自己变得光滑健康的皮肤,心中的惴惴不安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期盼。
“神明大人”接纳了他们,治愈了他们,还赐予了干净的衣服。
甚至有少部分人认为,接下来哪怕不用劳作,只要虔诚信仰和祈求,肯定就能获得更多恩赐吧?
毕竟这里是富饶的风之谷,粮食堆积如山,总不会缺他们这几张嘴吃的。
现实情况显然有所出入,沐恩可不会无偿庇佑任何人。
除非你是和娜乌西卡一样的“世界之子”,那他绝对不介意把世界的孩子变成自己的子民。
“安静!”卡姆林从怀里掏出一卷草纸展开,“现在,根据我念到的职业,符合条件的人出列!”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第一类,基础工种:铁匠、矿工、织布工、陶匠、木匠、泥瓦匠、有养殖鸟马经验者……”
每念到一个职业,人群中就有难民眼睛一亮,尤豫着举起手,或向前迈出半步。
民兵立刻上前将他们从人群中带出,引导到另一侧的空地上站定。
“第二类,技术工种:武器锻造匠、懂得操作和维护机床者、了解‘液体田’(无土栽培技术)者、熟悉火药或爆炸物配比者、有驾驶或维修飞行器经验者……”
这次举手的人更少,但每个被点出的人脸上都露出明显的喜色。
许多难民原本就是靠这些技术吃饭的,本来还在担心一身本事无处施展,现在听说风之谷也需要,顿时松了口气。
“第三类,管理及商贸类:有村庄或工坊统筹管理经验者、擅长记帐算数者、参与过工程建设规划者、曾从事过行商或贸易者……”
又有一些人走出队列。
三批人加起来,大约占难民总数的七成。
剩下的三成难民茫然站在原地,其中有不少是孩子。
卡姆林收起草纸,目光扫过他们。
“风之谷会为所有人提供临时住所、干净的饮水。”
“但要想继续获得食物、以及将来搬进谷内居住的资格,都必须通过工作来挣取。”
“不会任何技能的,可以报名参加学习班,风之谷会开设基础技能培训,期间会提供餐食”
“但这些餐食费用会记在帐上,将来同样必须通过工作偿还。”
“孩子们可以和风之谷的孩子一起上课,免费提供食物,直到成年为止。”
大多数普通难民对此并无异议,他们原本就是农夫、工匠、劳力,靠双手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风之谷愿意给他们工作机会,还免费照顾孩子,已经比预想中的奴隶生活要好多了。
但有那么二三十个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大多年纪偏大,而且站姿、神态与周围的农夫劳工截然不同。
用沐恩老家的话来说,就好象全世界都欠他们钱似的。
此刻,听着卡姆林宣读的那些“工种”,他们发现自己竟然一样都不符合。
铁匠?矿工?织布?那是下等人干的活。
管理经验?他们确实“管理”过村庄或者某个部门,但具体怎么管、要管哪些帐目、如何安排工作,几乎全都交由管家或帐房处理。
至于他们自己?那当然是每日饮酒作乐,参加舞会了。
活都让我干了,还要下人干什么?
终于,一个五十来岁、脸颊瘦削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这位……大人。”他斟酌着用词,试图让语气显得矜持而不失体面。
“在下是色莫王国探险者协会‘调度部’副部长的堂弟,之前初来乍到没有表明身份……”
“副部长的堂弟?那你本人是什么官职?具体负责什么事务?”卡姆林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噎了一下。
“我……我协助堂兄处理文书往来,协调,呃……”
“那就是没有实际官职,也不懂得调度、人事管理的具体知识?”
男人涨红了脸,憋出半句废话:
“我的意思是,对待有身份的人,你们风之谷理应有相应的礼遇与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