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歌迈步走进长安城。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长安这片“大海”的每一丝流动，每一寸脉搏。
那由亿万生民的愿力、文人墨客的浩然正气、王朝帝国的赫赫龙威共同汇聚而成的人道洪流，在他眼中，不再是模糊的一片金光，而是由无数条细密的、散发着不同光芒的丝线，编织而成的一张天罗地网。
这张网，复盖了整个长安，庇护着城中的每一个生灵。
任何外来的，不属于人道的异种力量，一旦进入这张网的范围，都会被瞬间察觉，然后被那无处不在的人道之力，消磨、净化、乃至碾碎。
“好一个人道樊笼。”李牧歌心中暗道。
也难怪三界之中，那些神通广大的妖魔鬼怪，都不敢轻易踏足这人间王朝的都城。
在这里，人道之力就是天。
就算是准圣，来了也得盘着。
不过，这张“天罗地网”，对他来说，却不再是束缚。
因为他的混沌斗战体中，本就融合了一部分人道功德。他对于这张网来说，是“自己人”。
他走在朱雀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叫卖声，嬉笑声，车轮滚滚声，声声入耳。
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声音，若是放在以前，李牧歌可能会觉得有些吵闹。
但现在，他却能从这些声音中，感受到一股股鲜活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愿力，正源源不断地导入到那张人道大网之中，成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人道，人道……原来，这才是人道的根本。”李牧歌心中，若有所悟。
他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神念，悄无声息地散发出去，复盖了整个长安城。
他在查找。
查找那股，藏在繁华之下的，不谐之音。
很快，他就找到了。
城西，金光门附近。
那里，是长安城中胡商聚集之地，充满了各种异域风情。
但在李牧歌的神念感知中，那片局域的“人道之网”，却显得有些稀薄和混乱。
一股若有若无的，充满了苍凉与毁灭气息的青色罡风，正象是一根根看不见的毒刺，悄悄地扎根在那片局域，不断地侵蚀着周围的人道气运。
虽然这股力量很微弱，也很隐蔽，但它的本质，却霸道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源自于天地初开，最古老，最本源的毁灭之力。
巫煞之气！
而且，是精纯到了极点的，属于大巫的巫煞之气！
“找到了。”李牧歌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九凤，果然就藏在那里。
她很聪明，没有选择在皇城那种人道气运最鼎盛的地方动手，而是选了金光门这个鱼龙混杂，气运相对驳杂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据点。
她这是想，从长安城的“薄弱环节”入手，以点破面，慢慢地，将自己的巫煞之气，渗透到整个人道大网之中。
等到人道大网被侵蚀得千疮百孔之时，她再引爆这股力量，就能一举吹散长安龙气，为巫族，争得那一线生机。
好算计！
李牧歌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传说中的大巫。
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不愧是能从巫妖大劫中活下来的狠角色。
他没有立刻过去打草惊蛇，而是找了一家酒楼，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酒，几碟小菜，装作一个普通的游学士子，一边饮酒，一边遥遥地观察着城西的动静。
他想看看，这九凤，到底想怎么做。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斜，夜幕降临。
长安城，也从白日的喧嚣，渐渐转入了夜晚的宁静。
就在子时三刻，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异变，陡生！
“呼——”
一股毫无征兆的狂风，猛地从城西金光门的方向，席卷而起！
那风，不是普通的风。
风声之中，带着鬼哭神嚎般的凄厉之音。
风中，夹杂着一股青灰色的，肉眼可见的煞气。
这股狂风，就象是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咆哮着，肆虐着，朝着整个长安城，席卷而来！
“轰！轰！轰！”
无数民宅的屋顶瓦片，被狂风卷起，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街道两旁的店铺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就连那些合抱粗的大树，都在这狂风之中，被拦腰吹断！
“怎么回事？！”
“哪来的这么大的妖风啊！”
“救命啊！”
沉睡中的长安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长安城。
城中的巡夜的禁军，也被这妖风吹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稳脚跟。
整个长安城，乱成了一锅粥！
“昂——！”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愤怒的龙吟，从皇城深处，冲天而起！
那条一直盘踞在长安上空的气运金龙，被彻底激怒了。
它那庞大的龙躯，在云层之中翻滚，金色的龙鳞，闪铄着刺眼的光芒。
它张开巨口，猛地一吸！
一股磅礴浩瀚的人道之力，化作一个巨大的金色旋涡，朝着那股肆虐的青色罡风，狠狠地吞噬而去！
“轰隆！”
金色的人道洪流，与青色的巫煞罡风，在长安城的上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有的，只是最纯粹的力量对冲。
金光与青芒，互相侵蚀，互相湮灭。
整个长安城的天空，一半是堂皇正大的金色，一半是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青色，泾渭分明，形成了一副诡异而又恐怖的画面。
酒楼之上，李牧歌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这么快就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
他本以为，九凤会选择更温和，更隐蔽的方式，慢慢渗透。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直接就掀了桌子，要跟整个人道气运，正面硬刚！
这不符合她之前表现出来的缜密心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牧歌的神念，瞬间锁定了那股青色罡风的源头。
城西，一座胡商开设的珠宝店内。
一个身穿青色宫装，面容冷艳的女子，正盘膝坐在后院的井口之上。
她的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印诀。
无穷无尽的青色罡风，正从她身下的那口古井之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那口井，有问题！
李牧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那不是一口普通的井。
那是一个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缝！
裂缝的另一头，连接着的，是……
北俱芦洲！
九凤，竟然是打通了一条从北俱芦洲到长安城的空间信道，将北俱芦洲那积攒了亿万年的巫煞之气，源源不断地，引到了这里！
好大的手笔！
她这是要用整个北俱芦洲的巫煞，来污染整个人间王朝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