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空间裂缝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血腥、怨毒、绝望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让张守拙这位新晋的人仙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运转仙力护住周身。
“好重的劫气！”他心有馀悸地说道。
金鳖岛内自成一界，灵气纯净，宛若世外桃源。
这一出来，对比实在太过强烈，感觉就象是从温暖的春天，一头扎进了冰冷的尸水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舒服。
火灵圣母却象是鱼儿回到了水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神情：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杀戮、死亡、混乱……真是让人怀念啊！”
李牧歌神色平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计划，有了最完美的舞台。
“收敛气息，我们已经到了东胜神洲地界。”李牧歌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他心念一动，一层无形的道韵将三人笼罩，瞬间，三人的气息就与周围混乱的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别说是普通修士，就算是同为人仙，若不面对面仔细探查，也休想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就是生死法则小成之后，对气息掌控的妙用。
生机与死气并存，便是混沌，便是虚无。
“师兄，我们现在就去青峰山？”张守拙问道。
“不急。”李牧歌摇了摇头，“来都来了，总得先看看这人间，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说着，带着二人，化作三道不起眼的流光，朝着凡人城镇的方向飞去。
他们没有飞得太高，只是在云层之下，用肉眼观察着下方的大地。
只看了一眼，张守拙就沉默了。
原本应该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庄，此刻十室九空，残垣断壁间，几只野狗在啃食着早已腐烂的尸体。
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流民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修士，也不是在降妖除魔，而是在为了一株年份不足的灵草，或者一件下品法器，就大打出手，生死相搏。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劫气，更是人性的贪婪与丑恶。
“这就是……杀劫吗？”张守拙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一直以为，杀劫是修士之间的事情，却没想到，凡人会遭受到如此巨大的苦难。
“杀劫之下，焉有完卵？”
李牧歌的声音很冷，
“修士争斗，毁天灭地，凡人不过是蝼蚁。更何况，为了修行资源，为了抢夺一线生机，多少修士会把屠刀挥向更弱小的凡人？吸食阳气，炼化魂魄，这些都是速成的法门。”
火灵圣母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她冷哼一声：
“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至理。凡人孱弱，又无气运护身，自然是第一波牺牲品。当年封神大战，凡人死的还少吗？一场战役下来，伏尸百万，血流漂杵，谁又在乎过？”
张守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仙人眼中，凡人与蝼蚁何异？
他自己成了仙，不也下意识地与凡人划清了界限吗？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看向李牧歌的眼神也变了。
或许，老爷选择金霞童子那个屠城炼魂的家伙作为第一个目标，并不仅仅是为了战略上的考量。
李牧歌没有再多说，眼前的惨状，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三人很快就越过了凡人聚居的局域，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山脉，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顶云雾缭绕，隐隐有紫气升腾，灵机盎然，与周围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
“那就是青峰山了。”李牧歌停下脚步，指着那座山峰说道。
“好一处洞天福地，这金霞童子倒是会选地方。”
火灵圣-母评价道，
“灵气比之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还有护山大阵，寻常宵小，连山门都摸不到。”
张守拙也点头称是：“阵法根基深厚，引动了地脉之气，环环相扣，若是强攻，恐怕会引起极大的动静。”
李牧歌笑了笑，心里却是不屑。
这阵法，在他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华而不实，漏洞百出。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普通修士。
“一个记名弟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心里想着，
“玉鼎真人估计也就随手指点了他两句，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这种货色，也敢称真人，真是笑话。”
“老爷，我们怎么动手？”火灵圣-母问道，“是直接打进去，还是？”
“直接打进去，动静太大，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牧歌摇了摇头，
“杀人，也要杀得漂亮一点。我们先上去看看，探探虚实。”
他说着，再次施展神通，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峰山，紫阳洞府。
洞府之内，琼楼玉宇，仙鹤飞舞，一派仙家景象。
在主殿之中，一个身穿紫金道袍，面如冠玉，但眼神却带着几分阴邪之气的青年道人，正坐于云床之上。
他就是青峰山之主，“紫阳真人”金霞童子。
此刻，他正一脸不耐地听着下方一个弟子的汇报。
“师尊，山下的那些凡人又来求山门了，说是有妖魔作崇，恳请仙长出手相救。”那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妖魔？”金霞童子嗤笑一声，“一群蠢货，哪来的什么妖魔，不过是两个为了抢地盘打起来的散修罢了。这点破事，也来烦我？”
“可是……他们已经围在山门外三天了，弟子怕时间长了，影响本门清誉。”
“清誉？清誉值几个钱？”金霞童子眼睛一瞪，“告诉他们，本座正在闭关参悟大道，没空理会这些俗事！再不滚，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一群蝼蚁，死了也就死了，聒噪！”
“是，是，弟子明白。”那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退了下去。
金霞童子烦躁地挥了挥手，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巧的玉牌，上面刻画着繁复的符文。他将法力注入其中，玉牌上却没有半点反应。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杀劫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师尊赐下的传讯玉符都失灵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了。”
他心里有些发慌。
虽然他平日里作威作福，都把“我师父是玉鼎真人”挂在嘴边，但实际上，他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自己那位师父了。
他这个记名弟子，说白了，就是当年玉鼎真人路过此地，随手点化的一块仙石通了灵，看他有点资质，便收下当个看守洞府的童子。
后来他自己修炼有成，就求了个恩典，下山开了这座紫阳洞府。
玉鼎真人也没多管，只是给了他一道传讯玉符，让他有事可以求援。
这道玉符，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可现在，底气没了。
“不行，这段时间得把山门封死了，谁来都不见！”
金霞童子越想越觉得不安，
“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反正我这青峰山大阵，固若金汤，除非是金仙大能亲至，否则谁也别想打破！”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感应到洞府外似乎有人触动了他布下的禁制。
不是护山大阵，而是他为了防止有弟子偷懒，在一些偏僻角落布下的警戒禁制。
“恩？有老鼠溜进来了？”金霞童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正好本座心里烦闷，就拿你来解解闷！”
他神念一扫，立刻锁定了那几个触动禁制的人。
是三个陌生的修士，两男一女，看气息波动，似乎……有两个是人仙？
金霞童子心里“咯噔”一下。
人仙？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仙跑到自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瞬间警剔起来，但随即又放松了。
“怕什么？我这里是玉鼎真人的道场！谁敢在这里放肆？”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
“而且，我也是人仙，同为仙人，谁怕谁？说不定是路过的散仙，想来我这里讨杯水酒喝。”
想到这里，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脸上挂起一丝傲慢的笑容，朗声道：
“不知是哪位道友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滚滚而出，传遍了整个青峰山。
暗处，张守拙心里一紧，对李牧歌传音道：“师兄，我们被发现了！”
李牧歌却笑了。
“发现？不，是我故意让他发现的。”
他看着紫阳洞的方向，眼神冰冷。
“鱼儿，上钩了。”
他撤去隐身之法，带着火灵圣-母和张守拙，大摇大摆地从林中走了出来，直接朝着紫阳洞主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