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子纪梵煊,作为唐晓玥最小的弟子,资历最浅,此刻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这一切争吵都与他无关。
而另一位筑基聂驹,则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着城内的争吵,目光闪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赤焰城的内部分歧,在此刻暴露无遗。
赤焰城外百里,青竹山。
此地灵气虽不算浓郁,但满山青翠欲滴的灵竹构成了天然的聚灵阵法,使得山中几处内核局域的灵气远超外界。
冯家,便是扎根于此,凭借一手不俗的灵竹培育与炼制技艺,成为如今赤焰城麾下为数不多的一等炼气家族,族中练气九层的修士便超过三位,实力不容小觑。
冯家待客的竹楼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凝。
冯家族长冯源江,面容精悍,亲自为对中年修士者斟上一杯灵茶,“聂老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我两家毗邻而居,互通姻亲,气脉相连,这些年来,若非聂家多方照拂,我冯家在这纷乱之地,怕是难以苟全至今。
这份情谊,源江一直铭记于心。”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聂家族长聂长远。
他端起茶杯,却未饮用,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刻满了疲惫与挣扎。
冯源江见他这般模样,压低了声音道:“老哥,眼下已是大变之局!明眼人都看得出,赤焰城……早已不是老城主在世时的光景了!
内部权柄尽被唐城主一脉牢牢掌控,排挤异己。就连聂驹长老,为赤焰城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如今不也被边缘化,在内核决策圈外徘徊吗?
我们冯家依附赤焰城,依附的是当年的那个赤焰城,而非如今这个……这个眼看就要倾复的泥塑巨人啊!”
聂长远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何尝不知冯源江所言句句属实?赤焰城的衰败与内斗,他比外人看得更清楚,感受也更痛切。
“源江老弟,你的意思,我明白。”
聂长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可是……我聂家能有今日,全因当年爷爷蒙受老城主天大的恩情,得其扶持,方能在此立足,创建起这份基业。这份香火之情,这份知遇之恩,我聂家……不能背,也不敢背啊。”
“恩情是恩情,可活路是活路啊,老哥!”冯源江几乎是在恳求,“如今陆家兵锋正盛,席卷南境,连董家那等硬骨头都被一口吞下,我们这些依附于赤焰城的家族,又能支撑几时?难道真要陪着这艘注定要沉的船,一起葬身海底吗?”
聂长远沉默良久,最终将杯中已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站起身,对着冯源江拱了拱手,语气萧索:
“冯老弟的好意,长远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我聂家……有聂家必须走的路。”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了竹楼,身影消失在青翠的竹林小径之中,
冯源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赤焰城,聂家府邸,深处静室。
聂长远径直来到了爷爷聂驹闭关的静室之外。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石地上,声音带着颤斗与不甘:
“爷爷!孙儿不明白!我聂家,真的非要与这赤焰城共存亡吗?您看看如今,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际,唐城主依旧闭关不出,将所有重担甩给杜千决长老,
内部更是争权夺利,一盘散沙!我们聂家这些年来,为赤焰城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儿郎?奉献得还不够多吗?难道非要等到城破家亡,血脉断绝的那一刻,才算是尽了忠义吗?!”
静室内一片沉寂,良久,才传出聂驹那苍老而疲惫:
“长远……你若心惧,若想为聂家保留一丝血脉香火……便带着愿意走的族人,悄悄离开吧。去北境,或者更远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聂长远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弥漫,声音带着哭腔:
“爷爷!孙儿不是怕死!孙儿是心疼!是替您不值!您是看着聂家一砖一瓦创建起来的,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您毕生的心血,看着父亲、叔伯们用命换来的这份家业,就这么……就这么毫无价值地,陪着这座注定要崩塌的城池,一起殉葬吗?!”
静室内,再无声响传出。
聂长远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
呜呜呜——
雄浑苍凉的战争号角撕裂云层,为这场决定南境命运的大战,陆家开启了秘藏,灵石如山堆积,筑基灵物如流水赐下。
破釜沉舟的决心催动下,整个联盟的实力迎来了爆发式增长。
陆承毅、步千凡、白明缺、羊昮纬四人接连突破筑基瓶颈,天地灵气倒灌的异象此起彼伏。
镇守西线的陆慕辰在连番征战与资源倾注下悍然突破,一举踏入筑基中期,气息较之以往强横了何止倍数!
旌旗蔽空,战云密布。陆家联军以睥睨之姿,剑指南境最后的堡垒——赤焰城。
天穹之上,三艘如山岳般庞大的战争巨舰构成碾压之势。它们并非凡俗造物,而是凝聚了陆家最高炼器技艺与异族智慧的杀戮兵器。
中军玄莲号,以完整三阶地渊王蛇骸骨锻造,通体幽暗如深渊,舰首蛇瞳燃烧着不灭魂火,尚未接战便已散发着令筑基修士心悸的威压。
左翼雷莲号,以二阶雷鹏骨架为基,流线型舰身缠绕着暴烈的银白电蛇,速度冠绝三军,宛如巡猎天穹的雷霆使者。
右翼红莲号,由缴获的赤焰梵天号彻底重铸,熔炼无数火系奇珍后通体赤红,表面流转的阵纹仿佛岩浆奔涌,像征着陆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决绝。
三舰以灵光锁链紧密勾连,阵法光环层层相扣,构成浑然一体的移动要塞。远远望去,尤如三朵承载着毁灭的死亡莲台,正缓缓绽放。
玄莲号舰首,墨语烟端坐于战座之上。素手轻抚座椅,眸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巍峨的城池。身后四人如四根擎天之柱:
筑基中期的陆慕辰气度沉凝;
陆慕茜指尖隐现阵法流光;
羊谶晷周身卦象明灭不定;
新晋筑基的陆承毅紧握剑柄,眼中燃烧着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