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把改革的十三府与其他地方切割。
这招绝了,很多人没想到。
临近的士族松口气,不担心自己被波及。
但只要有脑子,就能感受到被温水煮。
可又没法煽动百姓。
卫时觉也没有乱杀,杀了徐弘基、徐希皋,却没有杀其他南勋。
实在是把他们吓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场求饶。
百姓看的充满鄙夷。
这种人活着反而有价值。
怀远侯提督皇城,安远侯提督皇陵,纯粹是打杂了。
没有田产、没有手下,家里的下人也养活不起。
人家也不用他们养活。
家里有田,做事有饷银,谁还跟你。
部曲高高兴兴去种田,去当水师。
南京很重要,但此刻又不重要。
卫时觉不能安排一个官员超过房守谦,就让文震孟任应天府观察使。
这是个什么官,众人一头雾水,好像很有权,又好像是个空架子。
要的就是这效果。
四月二十。
苏州结束半个月。
诚意伯刘孔昭回南京也二十天了。
提心吊胆躲藏几天,确定卫时觉对他没任何兴趣,上街转转。
南京现在人少了,但更热闹了。
杨涟和孙普铮来住了三天,处理了四千万亩田产。
田产所在地户籍均可领种,直接签订十年租种契约,没有任何租子,只有三成税。
百姓乐疯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
城里的百姓更高兴,他们作为市民,没有丁税,个个感觉天地清爽。
想做工就去官衙报名修河堤,先发三月饷银,还管吃住。
这就是南京人少,却更热闹的原因,百姓的购买力突然膨胀了百倍。
家家在过年,天天如过年。
街上的小摊小铺更多了,布店、粮店进进出出。
刘孔昭溜达一条街,挠挠头返回。
不得不说,卫时觉…大方。
对,这一切就是卫时觉大方的原因,若是别人,拿到银子立刻揣口袋了,这家伙却想方设法送银子。
哪有提前结算三月饷银的蠢货,简直是活菩萨。
妈的,玩个屁。
无敌了。
路过一个饭馆,里面的人突然招呼,“段教谕,段教谕,过来坐坐。”
一个酸秀才到门口,“尔等又要问什么事?鄙人可不是本坊教谕。”
“哈哈,段教谕,孩子好管吗?”
秀才立刻垂头丧气,“段某成老妈子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
秀才突然恼怒,“你们笑什么,少保苦心教导孩子,不知好赖,”
众人收起笑脸,“我等哪里笑了,免费学习,感激还来不及,段教谕,百姓都说少保乃三皇五帝在世,这是要当皇帝吗?”
“放屁,少保是功德圣人。”
“圣人咱懂,为何要说皇帝?”
秀才深吸一口气,“自古圣王出,方能救万民!上古羲皇爷降世,画八卦、教渔猎、定嫁娶,才把咱们从茹毛饮血的泥沼里拉出来,让人间有了秩序,有了活路!
再看如今!是谁敢破天荒废了丁税?是谁让咱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终于能攥住自己的口粮,不用再被苛捐杂税压弯了腰?是谁让小商小贩敢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不用再怕层层盘剥,挣口安稳饭吃?
是少保!除了少保,还有谁有这份通天彻地的本事,这份菩萨心肠!羲皇爷当年做的,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少保今日行的,是再造乾坤的功德!羲皇爷让蛮荒变文明,少保让浑噩回盛世!”
“说的好!”有人大赞,“段教谕今日饭钱,记我帐上。”
秀才提提腰带,很是傲气,“你们说,这是凡人能有的能耐吗?这分明是羲皇爷转世临凡,来救咱们于水火之中啊!
往后这天下,谁还能忘了少保的恩?谁还能不念着少保的好?有少保在,咱们才有饭吃,有活路啊!”
身后突然又来了个教谕,大声说道,“说的好。诸君试看,阡陌之上,农人不复流离,田畴尽成膏腴;市井之中,贩夫走卒欢颜,舟车往来不绝。
此等功绩,较之羲皇开蒙,孰高孰下?羲皇拯万民于蛮荒,少保救苍生于倒悬!羲皇立华夏之基,少保再造社稷之安!
以臣子之位,建创世之功。非羲皇降世,孰能有此魄力?孰能有此功德?放眼宇内,舍此公其谁!”
“好!”众人鼓掌大喝。
刘孔昭在旁边听了一会,迈步返回别院。
花和尚脸上的伤痕浅了,但也永远好不了,坐在院中摇椅子。
刘孔昭拿起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坐下沉闷说道,“他们开始发力了。”
花和尚立刻惊讶坐直,“这么快?”
刘孔昭点点头,把羲皇再世说了一遍。
花和尚眼珠子转一圈,“这算什么狗屁发力?”
“哎,贤弟别大意,这手段当然不算什么,捧杀是为了掩盖其他事。”
“什么事?”
“从卫时觉的反应,咱们都能猜出来,是黄河决堤、关外勾结鞑虏。”
“少保已经预防了,这事还能做?”
“人的恶毒,超乎贤弟想象,黄河太脆了,三五个人就能制造大灾,卫时觉改革一开始就获得全部百姓支持,而且他很聪明,没有全国通行,这点就超越了张居正。谁知道他啥时候推广,每个人都是热锅上的蚂蚁,狗急跳墙,啥事都能做出来。”
花和尚切一声,“那得做啊,腹诽有个蛋用。”
刘孔昭摸着下巴道,“昨日听说苏州押送四川百万两,让秦良玉尽快剿灭叛乱,卫时觉还真是好人。”
花和尚被他说的挠心了,“伯爷,到底有没有句实在话?”
“笨蛋,老子说的还不清楚吗?黄河决堤不可避免。”
“有大军巡视啊。”
“全国人守着堤坝,也免不了决堤。”
“真这么恶毒,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来不及阻止啊,谁都无法号令别人,我都忍不住想去刨两下。黄河这时候桃汛结束,处于平稳期,伏汛就难免有人搞事,秋汛又太远了,一旦泛滥,数百万人受灾,卫时觉的银子没什么用,储备粮全部赈灾,今年一动不能动。”
花和尚挠挠下巴,“不太可能,今年黄河决堤,全国都知道是人为,少保马上杀出京,立刻杀尽士族高门。”
“哈哈哈…”刘孔昭大笑一声,“既然能废掉钱粮,废掉大军,更能拖住卫时觉。张居正没有守孝,声望直接栽入深渊,卫时觉长辈若去世,他的女人也得回京,大军也无人节制,三年内什么都不能动,一切都留给别人操作,三年之后,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