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下了三天,还没有停的意思。
雨水顺着唐宁街十号首相官邸的窗玻璃滑落,将窗外的街景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温斯顿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酒已经凉了,但他没喝。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首相,他们到了。”
温斯顿转过身,将酒杯放在桌上:“让他们进来。”
门开了,三个人走进来。
第一个是海军大臣坎宁安,脸色铁青,第二个是陆军元帅迪尔,表情凝重,第三个是军情六处处长孟席斯,永远那副看不透深浅的样子。
“坐。”温斯顿指了指沙发,“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首相。”坎宁安率先开口,声音硬邦邦的,
“我们想知道,和谈条件里那些条款,是最终版本吗?”
“是。”温斯顿在三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议会已经批准,国王也签署了。三天后,正式文本将在科伦坡交换。”
“三千万英镑赔款,十年付清。”迪尔元帅摇头,
“这会让帝国财政雪上加霜。我们在印度的驻军费用已经捉襟见肘,如果再背上这笔债”
“如果继续打仗,花费更多。”温斯顿平静地说,“而且未必能赢。”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雨声敲打窗户,像是为这场谈话伴奏。
“新加坡丢了,马来亚丢了,印度洋丢了。”坎宁安盯着温斯顿,
“接下来是什么?印度?澳大利亚?首相,这不是赔款的问题,这是帝国存亡的问题。”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温斯顿说,
“需要时间重组舰队,需要时间整顿陆军,需要时间积蓄力量。和谈给我们争取的就是时间。”
“时间?”孟席斯第一次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华夏人会给我们时间吗?他们在新加坡站稳脚跟后,下一步就是马六甲,然后是印度。
等我们积蓄好力量,恐怕整个远东都已经是他们的了。”
温斯顿看着这位情报头子:“所以你的建议是?”
“我们不能完全遵守和约。”孟席斯说,
“至少不能这么快。拖延撤军时间,暗中支持马来亚的抵抗组织,在印度洋给华夏制造麻烦总之,不能让华夏顺顺利利地接管一切。”
“这会破坏和约。”
“和约已经被破坏了。”坎宁安插话,
“华夏人提出的条件,本身就是在羞辱帝国。
如果我们全盘接受,皇家海军三百年的荣耀就完了。”
温斯顿站起身,走到壁炉前,炉火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缓缓开口,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现在破坏和约,华夏人会怎么做?
他们会立刻进攻印度。而我们在印度的兵力,能挡住华夏海陆空三军的全力进攻吗?”
没人回答。
“挡不住。”温斯顿替他们回答,
“不仅挡不住,还会把印度也丢掉。到时候,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转过身,看着三位军方最高领导人:“先生们,有时候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现在让步,是为了将来有机会把失去的拿回来,但首先,我们得活到将来。”
“可民间舆论”迪尔元帅欲言又止。
“民间舆论我来处理。”温斯顿说,
“你们要做的,是执行命令。有序撤离新加坡和马来亚,不要给华夏人任何借口。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看向孟席斯:“可以做些小动作,但必须干净,不能留下把柄。
如果被华夏人抓到证据,我会第一个否认,然后把你送上军事法庭。明白吗?”
孟席斯面无表情地点头:“明白。”
“那就这样吧。”温斯顿挥挥手,
“三天后,和约正式生效。在那之前,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三人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温斯顿重新端起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酒很苦,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他走到世界地图前,看着那片被标成红色的区域——大英帝国的疆域。
曾经,红色覆盖了地图的四分之一。
现在,远东的那片红,正在被华夏的蓝色蚕食。
但他知道,孟席斯是对的,完全遵守和约,等于认输。
帝国不能认输,至少不能公开认输。
所以,一些小动作是必要的,既要让华夏人感到疼,又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
他拿起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碎,扔进壁炉。
纸条在火焰中卷曲、发黑,最终化为灰烬。
那几个字是:“让马来亚乱起来。”
新加坡,市政厅临时办公室。
林文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供水系统的修复方案、电力线路的图纸、粮食配给的计划、治安巡逻的排班表每一份都需要他签字,每一份都关乎这座城市的生死。
“副市长,华人商会的代表们到了。”秘书敲门进来。
,!
“让他们进来。”
五个中年人走进办公室,都是新加坡有头有脸的华商。
他们向林文泰行礼,动作恭敬,但眼神里透着审视。
“坐。”林文泰指了指椅子,“各位找我,有什么事?”
五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推举最年长的陈老先生开口:“林副市长,我们听说华夏要全面接管新加坡的商贸。
所有进出口,都要经过华夏公司的许可。有这回事吗?”
林文泰心里一沉,这消息传得真快。
“不是接管,是规范。”他斟酌着用词,
“战争期间,物资流通需要统一管理,以免出现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现象。等局势稳定了,自然会放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姓黄的商人问,
“我们的货船已经在港口停了五天,再停下去,船租都付不起了。”
“还有我们的仓库,”另一个商人说,
“华夏士兵说里面有违禁品,封了不让进。可里面都是粮食和药品,哪有什么违禁品?”
问题一个接一个,林文泰耐心解答,但心里清楚,这些商人要的不是解释,是保证。
保证他们的生意能继续做,保证他们的财产不受侵犯。
可他能给什么保证?
他自己都是华夏人临时任命的副市长,随时可能被换掉。
“这样吧,”他最终说,
“各位把具体问题列个单子,我统一向王将军请示。三天内,给大家答复。”
商人们显然不满意,但也没再逼问。
他们起身告辞,临走前,陈老先生回头看了林文泰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也有怜悯。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