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终究是“吃”完了。
凌寒放下筷子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
只剩微红的眼眶和眼下那层淡淡的青黑。
丁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少爷,上楼休息。你一整晚没合眼了。”
凌寒抬眼看她。
她眼里有关切,但更深的地方,像蒙着一层雾,让他看不真切。
“嗯。”
他低应一声,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住,起身,任由她牵着往楼上走。
上楼后,凌寒冲了个澡,心里沉甸甸的。
带着点不知所措。
那咸苦的滋味,仿佛还黏在舌根。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阳台上的丁浅。
白雾正从她唇间缓缓吐出,缭绕在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破碎,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颓艳。
凌寒脚步顿住,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
心脏像是被那画面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她又抽烟了。
而且,抽得很凶。
丁浅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
四目相对,她脸上那种冰冷的疏离瞬间褪去,换上他熟悉的、带着点娇懒的笑。
她捻灭了烟蒂,丢进旁边的烟灰缸里,迈步向他走去,声音轻缓:
“少爷先把头发吹干,等我冲个澡洗掉一身油烟味,给你按按肩。”
不等他回应,她已经转身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淅沥的水声。
凌寒站在原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深沉的墨色。
丁浅出来得很快。
换了套柔软的棉质睡衣,身上带着和他同款沐浴露的清爽气息。
那恼人的油烟味和烟草味,似乎真的被洗掉了。
“趴下。”她走到床边,拍了拍柔软的床垫。
凌寒看了她一眼,依言趴下。
微凉柔软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按上了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唔……”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熟悉的抚触下,难以控制地松弛了一瞬。
那双手从太阳穴,游走到紧绷如石的后颈,再缓缓向下,覆上他此刻酸软发沉到极点的腰。
昨晚书房里,那场耗尽他所有理智与体力的抵死缠绵,后半夜又去处理那些棘手的烂摊子,他的身体早就撑到了极限。
她的手指很有技巧,穴位找得极准。
他趴在枕头上,身体在极致疲惫与这高超按摩技巧下,控制不住地放松。
可他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甚至尖锐。
房间里很静,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她手指与肌肤摩擦时细微的声响。
谁也没有先开口。
丁浅按的极其认真,一寸寸按过他的肌肉,感受着那强悍躯体在自己手下,从坚硬到逐渐松懈。
没有新的伤口。
没有隐藏的瘀伤。
那缕萦绕不散、让她心悸了一中午的血腥气……不是他的。
她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
随即,一股更深的、冰冷的寒意席卷而上。
他为了她,手上又沾了血。
而她,却只能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去“检验”,去“确认”。
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些。
凌寒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力道那极其细微的变化。
她知道了?
所以她在确认?
他忽然猛地翻过身!
动作快得让丁浅猝不及防,按摩的手指还悬在半空。
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已经被他牢牢禁锢在身下,双手被他一只手轻易扣住,按在头顶。
他沉重的身躯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完全覆盖。
凌寒撑在她上方,呼吸粗重,紧紧盯着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温柔:
“丁浅,告诉我,你刚才……在找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凌寒的手机,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室内几乎凝滞的空气。
他之前手机一直关机,昨晚因为要外出,怕丁浅醒来找不到人,才特意开的机。
此刻,这铃声像是故意要打断这场无声的对峙。
凌寒的眉头狠狠一蹙,眼底风暴更甚。
他腾出一只手,看也没看,直接粗暴地划开了接听,按了公放。
他倒要听听,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这种时候来触他的霉头!
陈特助:
“凌、凌总!您总算开机了!谢天谢地!”
凌寒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盯着身下的丁浅,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一个字:
“说。”
隔着手机,陈特助都能感觉到那几乎要冻死人的低气压,他赶紧切入正题:
“是、是这样的,明天上午九点,集团年度战略调整的记者发布会,您、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邀请函半个月前就发出去了,媒体都到齐了,这……”
凌寒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斩钉截铁,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不去。”
陈特助:“……”
内心os:祖宗!我的活祖宗!这半个月您玩消失,我差点被董事会的唾沫星子淹死!
电话都快打爆了!明天要是见不到您,我就得提头去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凌总,这发布会是上次开年会议上,凌董亲自拍板定下的,流程您当时也亲自过目点头了!”
“现在国内外几十家核心媒体都等着呢,这关乎集团今年……”
凌寒打断他,语气又冷又硬:“我、说、不、去!”
他的全部注意力,显然都在眼前这个被他禁锢在身下、眼神复杂的小女人身上。
什么发布会,什么集团形象,都是狗屁!
陈特助在那头急得满头大汗,感觉职业生涯就要在今天画上句号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去。他去。”
“陈特助,麻烦你把详细时间和地址发过来,他准时到。”
“哎!好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就发!马上!”
他忙不迭地应着,几乎是在丁浅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火速挂断了电话。
生怕自家总裁又说出什么做妖的话。
救星!
活菩萨!
丁妲己万岁!
陈特助内心疯狂刷屏,手速快得飞起,将时间地点编辑成短信,“咻”地一声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在办公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卧室里。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以及紧随其后的短信提示音,凌寒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身下的丁浅。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但眼神却更加深邃难辨。
半晌,他几乎是气笑了。
“丁、浅。”
他声音低沉,带着磨牙的意味,“你倒是……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