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顺帝永和年间,吴郡富春(今浙江杭州富阳区)的孙氏家族迎来了一位男婴,取名坚,字文台。
孙坚降生时,传说其母梦“肠出绕吴昌门”,醒后惶恐不安,邻里却称此乃“吉征”,预示着孙坚日后必将成就一番不凡事业。
年少时的孙坚,便已显露出与常人不同的刚猛与胆识。《三国志》载其“容貌不凡,性阔达,好奇节”,十七岁那年,他与父亲一同乘船前往钱唐,途中遭遇一伙海盗劫掠商人财物,正在岸上分赃。
同行之人皆畏惧不敢上前,唯有孙坚对父亲说:“此贼可击,请讨之。”父亲劝阻道:“此非尔所图也。”孙坚却已然提刀大步奔向岸边,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做出指挥官兵包抄的模样。
海盗远远望见,误以为真的有官军前来围剿,惊慌失措之下,丢下财物四散奔逃。孙坚不肯罢休,乘胜追击,斩杀一名海盗后才返回。
此事过后,孙坚的勇武之名传遍乡里,郡府闻讯,随即征召他为假尉,让其负责地方治安。
不久后,会稽郡妖贼许昌在句章起兵作乱,自封“阳明皇帝”,聚众数万,侵扰郡县。朝廷诏令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率军平叛,孙坚以郡司马的身份招募精勇少年,又联合淮、泗一带的商旅子弟,共计千余人,参与到讨伐许昌的战事中。
战场上的孙坚,作战悍不畏死,“身当一面,所向披靡”,很快便协助官军击溃叛军,斩杀许昌及其子许韶。臧旻对孙坚的表现十分赏识,特意上书朝廷为其表功,孙坚因此被任命为盐渎丞,后又调任盱眙丞、下邳丞。
在三县丞任上,孙坚展现出了远超一般官吏的治理才能。他体恤民情,“抚循吏民,甚得欢心”,当地百姓与僚属皆对其心悦诚服。彼时东汉王朝已步入末年,朝政被宦官与外戚交替把持,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各地起义此起彼伏。
孙坚虽身处基层,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乱世将至,他在任内暗中结交豪杰,积蓄力量,为日后的崛起埋下了伏笔。
二、西征伐董:关东联军中的先锋利刃
东汉灵帝中平六年(公元189年),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与宦官集团矛盾激化,最终引发“十常侍之乱”。
何进被杀后,董卓率领西凉军入京,废黜少帝刘辩,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是为汉献帝。董卓自封相国,独揽朝政,其麾下将士在洛阳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奸淫宫女,发掘陵墓”,朝野上下无不愤慨。
次年,即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函谷关以东的州郡牧守纷纷举兵,组成关东联军,共同讨伐董卓,推举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时任长沙太守的孙坚,听闻董卓作乱,即刻整顿兵马,率先举义。
他在长沙郡内迅速平定了区星的叛乱,又越境斩杀零陵、桂阳二郡的叛军首领周朝、郭石,稳定了后方,随后率领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
孙坚率军行至南阳时,部众已扩充至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见孙坚兵力强盛,心生忌惮,既不肯提供粮草,也不愿归附联军。
孙坚派人向张咨求粮,张咨却对部下说:“孙坚不过是邻郡太守,无权调发我郡粮草。”使者回报后,孙坚大怒,他知道若不解决张咨,大军必将陷入困境。
于是,孙坚特意准备了牛酒,亲自前往南阳郡府拜访张咨。张咨见孙坚态度谦和,便放下戒心,次日也回访孙坚。酒过三巡,孙坚的主簿突然上前禀报:“前几日我军抵达南阳,道路不修,军资不具,太守张咨阻挠义兵,其罪当诛。”
张咨闻言大惊,起身欲逃,却被早已埋伏好的士兵拦住。孙坚当即下令将张咨斩首示众,南阳郡内的官吏百姓闻之震恐,自此之后,“所过郡县,皆供给军粮,不敢有违”,孙坚的大军得以顺利北上。
孙坚率军抵达鲁阳,与后将军袁术会合。艘嗖小税网 蕞鑫漳结更欣哙袁术久闻孙坚威名,便表奏他为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史。孙坚欣然受命,驻军鲁阳,厉兵秣马,准备进军洛阳。
董卓得知孙坚起兵,颇为忌惮,特意派遣部将李傕前往孙坚营中,试图以联姻和高官厚禄诱降孙坚,许诺“表荐坚子弟为刺史、郡守,列于青、徐之地”。孙坚义正辞严地回绝道:“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今不夷汝三族,悬示四海,则吾死不瞑目,岂将与乃和亲邪!”说罢,下令驱逐李傕,随即整顿军队,向洛阳方向挺进。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孙坚率军与董卓部将徐荣在梁县遭遇。徐荣是西凉军的悍将,麾下士兵皆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而孙坚的军队虽人数众多,却多为临时招募的新兵,双方实力悬殊。一番激战过后,孙坚的军队大败,士卒死伤惨重,孙坚本人也只带着数十名骑兵突围而出。
逃亡途中,孙坚的红色头巾被敌军认出,成为追击的目标。危急关头,孙坚将头巾解下,交给部将祖茂戴上。敌军果然被祖茂吸引,孙坚这才得以脱身。祖茂为了掩护孙坚,将头巾挂在一根烧断的柱子上,自己则躲进草丛中,侥幸逃过一劫。
此战失利后,孙坚并未气馁,他收拢残部,退守阳人聚。董卓听闻孙坚兵败,大喜过望,立即派遣都督华雄率领大军前来攻打。华雄在演义中被关羽温酒斩杀,但在正史中,这位西凉猛将却是死于孙坚之手。
孙坚率军坚守阳人聚,他深知华雄军队远道而来,必定疲惫不堪,于是下令全军严阵以待,趁敌军立足未稳之际,突然发动猛攻。西凉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孙坚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枭其都督华雄之首”,阳人聚一战,孙坚大获全胜,威震关东。
董卓得知华雄战死,大惊失色,他对部下说:“关东军败数矣,皆畏孤,无能为也。唯孙坚小戆,颇能用人,当语诸将,使知忌之。”
为了躲避孙坚的锋芒,董卓决定迁都长安,他下令焚烧洛阳城内的宫殿、官府和民宅,挟持汉献帝与文武百官西迁,洛阳城顿时化为一片焦土。
三、逐鹿中原:群雄纷争中的壮志难酬
董卓西迁长安后,关东联军内部的矛盾逐渐暴露出来。各路诸侯名为讨董,实则各自心怀鬼胎,暗中扩充势力,互相攻伐。盟主袁绍拥兵自重,盘踞河北,对讨伐董卓之事早已置之不理;
袁术则觊觎中原之地,与袁绍兄弟反目成仇。孙坚见联军瓦解,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他率领军队进入残破的洛阳城,下令清扫汉室宗庙,修复被董卓发掘的皇陵。
在洛阳城南的甄官井中,孙坚的部众意外打捞起一枚传国玉玺。这枚玉玺乃是秦代所制,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是皇权的象征。相传王莽篡汉时,孝元太后掷玺击之,崩其一角,后以金镶补。
部下将玉玺献给孙坚,孙坚大喜,认为这是天命所归的征兆,便暗中将玉玺藏匿起来。此事后来被袁术得知,袁术觊觎玉玺已久,便扣押了孙坚的妻子,逼迫孙坚将玉玺交出,孙坚无奈,只得从命。
此时的中原大地,已然陷入群雄割据的混战之中。袁绍任命周喁为豫州刺史,派兵袭取豫州,试图夺取孙坚的地盘。孙坚得知后,怒不可遏,他感叹道:“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说罢,率军回师攻打周喁。
周喁哪里是孙坚的对手,很快便被击溃。孙坚收复豫州后,袁术又派遣他攻打荆州牧刘表,企图夺取荆州之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刘表,字景升,汉室宗亲,坐镇荆州多年,根基深厚。他得知孙坚率军前来,派遣部将黄祖在樊城、邓县一带迎战。孙坚率军奋勇出击,黄祖的军队节节败退,孙坚乘胜追击,渡过汉水,包围了荆州治所襄阳。
刘表闭门坚守,不敢出战,暗中派遣黄祖趁夜出城,前往周边郡县调集援军。黄祖率援军返回时,被孙坚察觉,孙坚亲自率领轻骑追击,一直追到岘山之中。
岘山地形险要,树木丛生,黄祖见孙坚率领的骑兵不多,便在山林中设下埋伏。孙坚一心想要生擒黄祖,立功心切,不顾部下劝阻,孤身追入密林深处。
当他行至一片竹林时,黄祖的伏兵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孙坚猝不及防,身中数箭,最终伤重不治,时年三十七岁。
一代将星,就此陨落于岘山之中。跟随孙坚征战多年的部众,见主帅阵亡,无不痛哭流涕。黄祖的军队趁机发动反攻,孙坚的军队群龙无首,只得撤退。刘表感念孙坚是一代豪杰,下令将其遗体收敛,派人送还江东。
孙坚死后,其侄孙贲率领余部归附袁术,袁术表奏孙贲为豫州刺史。而孙坚的长子孙策,彼时年仅十七岁,他将父亲的灵柩护送回曲阿安葬,随后前往寿春,拜谒袁术,哭着请求袁术归还父亲的旧部。
袁术见孙策少年英武,心生喜爱,却不愿轻易交出兵权,便以各种理由推脱。后来,孙策凭借自己的才能与声望,逐渐收拢父亲旧部,渡江平定江东,开创了东吴基业。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孙权统领江东后,追谥孙坚为武烈皇帝,庙号始祖,并在曲阿为其修建了宏伟的陵墓,四时祭祀。孙坚一生,虽未成就帝业,却以其勇武,成为江东孙氏崛起的奠基人。
纵观孙坚的一生,他从一个郡中小吏,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勇武,在乱世中崭露头角,成为讨伐董卓的先锋。他作战勇猛,所向披靡,斩杀华雄,威震西凉,是关东联军中为数不多的真正敢于与董卓正面抗衡的将领。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孙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这一评价,可谓精准地概括了孙坚的一生。
当然,孙坚的性格中也存在着急躁冒进的缺陷。他在追击黄祖时,不顾地形险要,孤身深入敌境,最终导致兵败身亡,这无疑是他一生的遗憾。但瑕不掩瑜,孙坚的功绩与精神,早已超越了他的个人得失。
之上,为后人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