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要塞机库里，五艘经过伪装的潜航艇整齐列队。
这次规模比第一次大得多：联盟二十人，虫族三十人，混编成五个十人小队。
每艘潜航艇搭载一支小队，从不同方向突入第三节点区域。
苏沉舟坐镇指挥舰，灵风、雨柔、璃心、阿木分别带领另外四支队伍。
“虫洞生成倒计时：十、九、八……”通讯频道里传来虫族母舰的机械计数。
格罗姆的声音插了进来：
“都检查好装备没？规则干扰炸弹一人一枚，关键时候能救命！谁他娘的要是忘了带，回来俺锤爆他脑袋！”
雨柔坐在三号潜航艇的驾驶位旁，检查着腰间的飞刀——十二把，每把都淬着暗红纹路。
她听到格罗姆的话，下意识回了一句：
“放心，忘不了。倒是你的炸弹别到时候哑火。”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
“三、二、一。虫洞稳定，通道开启。”
五道扭曲的空间裂隙在虚空中同时绽开，像五张贪婪的巨口。
潜航艇引擎同时点火，化作五道流光，分别扎进不同的虫洞。
雨柔带领的小队进入虫洞的瞬间，那种熟悉的“认知混淆”感再次袭来。
但这次她早有准备，咬破舌尖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眼前的景象飞速流转——不是太空，不是星空，而是一片由数据流和记忆碎片构成的诡异通道。
“保持意识锚定。”
她在通讯频道里说：
“回想你最在乎的东西，把它当成船锚，别被洪流冲走。”
队员们纷纷照做。
有人想起家人，有人想起故乡，有人想起誓言。
雨柔自己呢？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握住了腰间的一把飞刀——那是璃心昨晚悄悄给她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柔”字。
“至少，”
她轻声自语：
“有人在乎过我。”
虫洞穿梭只持续了七分钟。
但感官上像是过了七小时。
当潜航艇冲出虫洞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后立刻绷紧了神经。
第三节点就在眼前。
那是一颗比第七节点更庞大的黑暗心脏，直径接近两公里，表面流淌的终焉能量浓稠得近乎液态。
它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有海量的能量从周围星域被抽吸而来。
但诡异的是，节点周围几乎没有防御力量。
没有猎杀者巡逻，没有规则陷阱，没有能量屏障。
只有那片雨柔指出的“真空区域”——一条笔直通向节点核心的通道，干净得令人不安。
“太安静了。”
雨柔在频道里说：
“各组汇报情况。”
“一组抵达预定位置，未发现敌情。”
灵风的声音。
“二组就位，一切正常——正常得不像话。”
璃心带着警惕。
“四组到位，阿木的菌丝网络检测到微弱的规则波动，但很规律，不像防御机制。”
苏沉舟的声音从指挥舰传来：
“按计划行动。雨柔，你带领三组从真空通道突入，其他人外围警戒。一旦有变，立刻支援。”
“明白。”
三号潜航艇朝着真空通道缓缓驶去。雨柔盯着观察窗外的景象，猩红的眼眸里数据流般闪过无数分析。
通道两侧漂浮着被吞噬世界的残骸——破碎的星球碎片、扭曲的建筑骨架、冻结在时间中的城市剪影。
这些残骸整齐地排列着，像某种……展示品。
“不对劲。”
雨柔突然说：
“这些残骸的排列太规则了。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布置的。”
话音刚落，异变发生。
整个第三节点区域突然“翻转”。
不是物理层面的翻转，是维度的切换。前一秒他们还悬浮在正常的太空中，下一秒周围的空间结构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折叠、重组。
潜航艇的警报疯狂响起，所有仪器瞬间失灵。
“规则迷宫启动！”
虫族空间学家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尖叫：
“我们被拖进高维陷阱了！”
等混乱平息，雨柔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远处有山峦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雨后的泥土气息——这是天元大陆某个小镇的景象，她记忆碎片里出现过的地方。
但一切都是扭曲的。
天空是暗红色的，云朵凝固成不自然的形状。
建筑表面流淌着数据流的光泽，行人走动时脚步会留下短暂的残影。
这是一个用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的虚假世界。
“幻境？”
雨柔皱眉。
“不完全是。”
灵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静电干扰的杂音：
“我的剑意能感知到——这里既有幻境的虚假，又有现实规则的基础。是混合领域，比单纯的幻境更难破解。”
璃心的声音插入：
“各小组汇报位置！我们被分散了！”
五支小队被规则迷宫随机抛到了不同区域。
雨柔环顾四周，她身边只剩下三名队员——两名影堂刺客，一名虫族战士。
“先汇合。”
她在频道里说：
“阿木，能用菌丝网络定位吗？”
通讯器里传来阿木焦急的声音：
“俺试试！但这里的规则在干扰菌丝……等等！有东西来了！”
街道尽头，一群人影缓缓走来。
雨柔握紧了飞刀。
但当看清那些人影的面容时，她的手指僵住了。
走在前面的，是她记忆碎片里出现过的“影骸”。
他穿着影堂的黑色制服，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身影——都是雨柔记忆碎片里闪过的人，有些她隐约记得，有些完全陌生。
但他们的眼睛都是空洞的，像精致的玩偶。
“雨柔堂主。”
影骸的幻影开口了，声音和记忆碎片里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听说你……把自己玩失忆了？”
雨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复制体？读取记忆碎片制造的傀儡？”
“可以这么说。”
影骸幻影走近，在五米外停下：
“饲主大人很欣赏你。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有‘潜力’的材料之一。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这场……回忆之旅。”
他抬手一挥。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
青石板街道融化重组，变成了一座阴森的殿堂。
殿堂中央跪着十几个人，都被锁链束缚着。
年轻的雨柔站在他们面前，手中握着短刀——正是她记忆碎片里的清理叛徒的场景。
但这一次，她能看清那些“叛徒”的脸了。
有老人，有青年，有女人，有孩子。
他们脸上写满恐惧，但眼神深处还有一丝……解脱？
“想起来了吗？”
影骸幻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天晚上，你亲手处决了十二个被终焉侵蚀的同伴。他们哭着求你，说不想变成怪物，求你给他们一个痛快。”
雨柔的身体开始颤抖。
暗红色雾气不受控制地从她指尖涌出，【心毒】在剧烈波动。
“然后呢？”
影骸幻影继续说：
“然后你把他们埋在后山，立了十二块无字碑。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抱着璃心哭了一夜——这些，你都忘了吗？”
更多的记忆碎片炸开。
不是画面，是情绪。
刻骨的悲伤，沉重的愧疚，冰冷的决绝……所有被【心毒】烧毁的情感，此刻如潮水般涌回。
雨柔踉跄后退，扶住墙壁才没倒下。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
她咬着牙问。
“因为饲主大人想知道，”
影骸幻影微笑：
“当这些记忆全部回来时，你会不会崩溃。毕竟……你一直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不是吗？”
殿堂景象再次变化。
这次是更久远的记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倒在血泊中，雨柔跪在他身边，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老者用最后的气息说：
“小柔……别哭……这条路……总要有人走……”
“老森……”
雨柔喃喃道。
更多的记忆：一场庆功宴上的欢笑，一次死里逃生的拥抱，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承诺……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失去，所有的坚持——
全部回来了。
【心毒】彻底失控。
暗红色雾气如火山爆发般从雨柔体内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无数扭曲的面孔——那些她杀过的人，那些她失去的人，那些她爱过恨过的人。
雾气疯狂旋转，开始侵蚀周围的一切：殿堂的墙壁融化，影骸的幻影扭曲，整个记忆领域都在崩溃。
“就是这样！”
影骸幻影在雾气中大笑：
“崩溃吧！让【心毒】吞噬你！这样你就能成为完美的——”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雨柔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猩红如血，但眼神清明如镜。
暗红色雾气在她周身旋转，却没有继续失控，反而开始……收束。
像狂暴的洪水找到了河道，像破碎的镜子重新拼合。
“你说得对，”
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一直感情用事。”
她向前一步，雾气随她而动。
“所以我现在很生气。”
影骸幻影想后退，但太迟了。
雨柔伸出手，不是握刀，是直接抓向他的脸。
手指触碰到幻影表面的瞬间，【心毒】如无数细针刺入，沿着记忆连接的脉络反向侵蚀。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雨柔盯着他逐渐崩溃的脸：
“你让我想起了所有事——包括影骸背叛前夜，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幻影挣扎着：
“什……什么话……”
“‘有些路，走上去就回不了头了。’”
雨柔一字一顿地说：
“‘但至少……要让走错路的人，付出代价。’”
她五指收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