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中薛蟠虽靠着贾府与王家的势力完美脱身。
却也正因这桩官司坏了名声,彻底断了薛宝钗进宫选秀的门路。
薛家也是因此才退而求其次,借着探亲的由头住进了荣国府。
才有了后来宝、黛、钗三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纠葛。
“既闹下这般大祸,你们心中可有应对之法?”
彭君顺着她的话问道,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
听闻这话,薛姨妈立马扬起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光彩,笑道:
“这你就放心吧!”
“那贾雨村本就是靠着贾府的举荐,才谋得应天府尹这官职的。”
“早在他上任之前,我就求了姐夫贾政,又托了兄弟王子腾,上下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为了等他上任审案,我们硬是在应天府衙拖了快一年。”
“就是为了今日能一锤定音,还蟠儿一个‘清白’。”
彭君听着,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他心中清楚,薛蟠这一次固然能靠着权势脱身,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日后薛蟠在酒楼与店小二张三起了冲突,再次失手将人打死,那一次便没这般好运。
最初被判了斩监候,薛家为了救他,几乎散尽家财上下打点。
最后才改判为流放,也算为他的恶行付出了代价。
想到这桩官司,彭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香菱,也就是甄英莲。
她本是姑苏甄士隐的独女,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本该有个无忧无虑的人生。
却在五岁那年被拐子掳走。
紧接着,甄家遭遇火灾,家道中落,她的外祖父家又被人侵吞了财产。
父亲甄士隐看破红尘,最终出家为僧,好好一个家就此分崩离析。
那拐子为了将她卖个好价钱,倒也教她识了字、读了书,让她成了红楼之中少有的才情兼备的女子。
可这份才情,终究没能改变她颠沛流离的命运。
成年后,她被拐子一女二卖,牵扯出薛蟠与冯渊的争斗。
最后还是落到了薛蟠这个呆霸王手里,成了他的侍妾。
虽说香菱生得容貌出众,兼具西施的风流与黛玉的韵致,却是个十足的薄命人。
思绪流转间,彭君低头看向怀中的薛姨妈,缓缓开口道:
“说起这桩官司,我倒想起了那个叫香菱的女子。”
“不如将她交给我带走吧,正好我在京城的宅院里,还少个得力的大丫鬟打理琐事。”
薛姨妈闻言,抬起头在彭君怀里轻轻拱了拱。
指尖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几分娇嗔道:
“你莫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貌了吧?”
“那香菱生得极标致,比一般的大家小姐还要出挑。”
彭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语气平淡:
“我连香菱的面都未曾见过,又怎知她美丑?
“哼!你的本事通天,哪里用得着亲眼去看?”
“怕不是掐指一算,就知晓她是个美人了?”
薛姨妈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却没什么真的不满,反倒带着几分释然,
“也罢,你要带走便带走吧。”
“在我看来,那丫头就是个祸害人的妖精,若不是因为她,蟠儿怎会闹下这桩人命官司?”
“留在府里也是个隐患,带走了倒干净。”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彭君才起身整理好衣物,在同喜的引路下,往薛宝钗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薛宝钗早已得了消息。
甩开身边的莺儿等一众丫鬟,脸上带着真切的欢喜,快步迎了上来。
莺儿等人早已习惯了彭君出入后宅,见状也不惊慌,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行礼。
唯有站在末尾的一个青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与疑惑。
正是香菱。
莺儿何等机灵,一眼便瞥见了香菱的异样,当即走上前,凑在她耳边低声告诫道:
“香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该有数。”
“彭公子身份尊贵,府里的规矩多,可不是你从前待的地方能比的。”
“记住了,这位彭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
“更是咱们薛家的救命恩人,他出现在这里,半点不奇怪,休要多嘴多舌。”
香菱表面上恭顺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心中却暗自有了计较。
她自幼读过书,知晓男女之防的规矩。
这彭公子虽是小姐的未婚夫,却也没有随意出入后宅的道理。
即便真是薛家的救命恩人,也该避嫌才是。
如今薛家明面上并无男主人,全是女眷,这般不避嫌疑,想来这薛家的后宅,水也深得很。
只是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这些事与她无关,她只需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等候吩咐便是。
这边厢,彭君与薛宝钗寒暄了几句家常,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提及要将香菱带走之事。
薛宝钗本就比薛姨妈心思通透,早就觉得香菱留在府里是个麻烦。
一来是哥哥命案的导火索,留着总让人心有不安。
二来她名义上是薛蟠的侍妾,哥哥不在府中,也不好随意处置。
如今彭君主动提出接手,正合她意,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至于此举是否算“绿了”哥哥,她倒全然不在意。
香菱本就只是薛蟠一时兴起纳的侍妾,连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这般送人,在她看来,与送一件寻常物件并无区别,更何况还是送给自己心悦的人。
打定主意,薛宝钗当即朝着莺儿招了招手,吩咐道:
“莺儿,你带香菱过来。”
随后又对彭君道:“彭郎既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带她去吧。”
莺儿应声上前,身后跟着的正是香菱。
彭君抬眼望去,只见这少女身形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愁绪。
却难掩那份清丽脱俗的容貌,果然不负“兼美”之名。
先前莺儿对香菱的低声告诫,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对这女子的通透与隐忍,又多了几分认可。
“香菱,从今往后,彭公子便是你的新主人了,你且收拾好东西,跟着彭公子走吧。”
薛宝钗语气平淡,仿佛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不等香菱回应,便又对莺儿补充道:“莺儿,你去取香菱的身契文书来,亲手交给彭公子。”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莺儿应声,转身快步离去。
薛宝钗这般干净利落的态度,倒让彭君微微一愣,随即便释然了。
这便是古代的规矩,除了正房娘子与有正式文书的妾室、通房丫鬟。
其余没名没份的女子,与货物无异,主人尽可随意打骂、赠送,甚至用来宴请宾客,皆是常事。
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大诗人白居易,不也曾将自家的歌姬随意送人吗?
更何况是在这等级森严的世家大族之中。
香菱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眼底盛满了悲切与无助。
这已是她第三次身不由己地被人转手了,幼时被拐,是第一次。
被拐子一女二卖,是第二次。
如今又要被薛家送给旁人,是第三次。
她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像风中的飘萍一般,随波逐流。
彭君瞧着香菱这副失神模样,也懒得过多安抚。
他本就只是顺手将这苦命女子从薛蟠身边解救出来。
至于后续如何,只需给她一个安稳的落脚处便够了。
不多时,莺儿便捧着一份泛黄的文书匆匆回来,双手奉上:
“彭公子,这是香菱的身契。”
彭君接过文书,粗略扫了一眼,见上面字迹清晰、条款分明,确认无误后便收进了袖中。
他抬眼看向薛宝钗,语气平淡地开口:
“想来你们薛家,用不了多久就要动身来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