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
三个月没回来，城门口依然排着长队。守门的卫兵挨个检查路引，收进城税，动作麻利，面无表情。
林枫、林薇儿和柳如烟排在队伍末尾。
柳如烟有些紧张，不停整理衣襟。她怀里揣着那封父亲的信，还有一张进宫的令牌——那是苏九幽生前从暗影商会弄到的，能让她进入皇宫宝库一次。
“别紧张。”林薇儿小声说，“哥在，没事。”
柳如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轮到他们时，卫兵看了林枫一眼，愣了一下。
“林……林掌柜？”
林枫认出这个卫兵，是南城门的老兵，以前他进出城时经常见到。
“李大哥，好久不见。”
“真是你啊！”李卫兵笑了，“听说你去北边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林枫说，“这两位是我朋友。”
“哦哦，好。”李卫兵看了看林薇儿和柳如烟，没多问，直接放行，“快进去吧，天快黑了。”
“谢谢。”
三人进了城。
城内景象，让林枫有些意外。
三个月前，王都刚经历天谴之灾，半个城都是废墟。但现在，废墟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新的房屋正在修建。街上人来人往，商铺照常营业，虽然还有些破败的痕迹，但已经有了生气。
“重建得挺快。”柳如烟说。
“玉龙霄是个好皇帝。”林枫说，“他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赈灾重建。”
他们没去客栈，而是直接去了暗影商会总部。
苏婉清见到他们，很惊讶。
“林枫？薇儿？你们怎么……”她看到柳如烟，愣了一下，“这位是？”
“苏九幽的女儿，柳如烟。”林枫说。
苏婉清眼睛睁大：“九幽叔的女儿？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爹一直把我藏在外地。”柳如烟说，“为了安全。”
苏婉清明白了。
她父亲苏九渊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如果知道弟弟有个女儿，一定会拿她当筹码。
“你爹他……”
“三年前就死了。”柳如烟说，“为了封印混沌天。”
苏婉清沉默了一会儿，说：“进来吧。”
她把三人带到内堂，让人上了茶。
“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新晨之光？”
柳如烟点头：“封印快失效了，需要新晨之光加固。”
“新晨之光在皇宫宝库最深处，守卫森严。”苏婉清说，“就算有令牌，也很难取出来。”
“总要试试。”林枫说。
“我可以帮你们。”苏婉清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一起去。”苏婉清看着他，“我爹犯下的罪孽，我得替他赎。”
林枫摇头：“太危险。”
“我不怕。”苏婉清说，“而且，我对皇宫熟悉，能帮上忙。”
林枫想了想，最终点头：“好。”
当晚，他们商量了计划。
明天一早，柳如烟用令牌进宫，以暗影商会进贡的名义，进入宝库。林枫和苏婉清扮作随从，混进去。林薇儿在外面接应。
“记住，新晨之光是一块白色的玉，像凝脂，会发光。”柳如烟说，“我爹在信里画了图，大概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下，拳头大小。
“拿到之后，立刻离开，不能停留。”
“明白。”
第二天一早，四人出发。
皇宫的守卫比城门口森严十倍。
宫墙高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进出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
柳如烟出示令牌，守卫仔细检查后，放行。
但随从只能带两人。
苏婉清让林薇儿在外面等，自己和林枫跟了进去。
穿过三道宫门，来到宝库前。
宝库是一栋独立的建筑，通体用黑铁石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前站着八个守卫，都是玉灵级别的高手。
柳如烟再次出示令牌，守卫打开铁门。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台阶，两侧点着长明灯。
台阶很长，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底。
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珍宝——玉石、兵器、典籍、丹药……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但柳如烟没看这些，径直往里走。
走到最深处，有一个单独的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个玉盒。
玉盒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有一团柔和的白光。
那就是新晨之光。
柳如烟正要上前，林枫忽然拉住她。
“等等。”
他看向石台四周。
地上有细微的符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阵法。”林枫说，“触动阵法，会触发警报。”
“那怎么办？”
林枫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符文。
是“禁灵阵”，能封锁灵力，也能感应灵力波动。
如果直接用手拿，阵法会启动。
“需要一件不带灵力的东西。”林枫说。
苏婉清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这个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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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接过，试了试。
银簪是普通银器，不含灵力。
他用银簪轻轻挑开玉盒的盖子。
盖子打开，新晨之光露出来。
确实是一块白玉，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林枫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把玉块挑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布袋里。
全程没有触碰到阵法。
“拿到了。”他松了口气。
三人转身离开。
但就在他们走到台阶口时，异变突生。
台阶上方，传来脚步声。
很多人的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苏婉清脸色一变。
他们想退回去，但后面是死路。
只能硬闯。
林枫握紧剑柄。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群人出现在台阶上。
为首的是个中年太监，穿着紫色蟒袍，眼神阴鸷。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个个气息强大，都是玉王级别。
“大胆贼子，竟敢擅闯宝库！”太监尖声道，“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
林枫拔剑。
剑光如虹，瞬间劈倒三人。
但他没下杀手，只是击伤。
“我们只是来取东西，不想伤人。”他说。
“取东西？”太监冷笑，“偷东西还差不多！上！”
更多的侍卫涌上来。
林枫知道不能恋战。
他对苏婉清和柳如烟说：“跟紧我。”
然后，剑势全开。
这一次，他没留手。
剑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他像一把尖刀，硬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苏婉清和柳如烟跟在他身后，也出手帮忙。
苏婉清用的是商会秘传的暗器手法，银针如雨，专攻穴位。
柳如烟用的是软剑，剑法灵动，专挑要害。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杀到台阶口。
但太监已经堵在那里。
“想走？”他狞笑，“没那么容易！”
他双手结印，一道黑光从手中射出，直扑林枫。
林枫挥剑格挡。
黑光与剑锋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枫感觉手臂一震，剑差点脱手。
这太监，竟然是玉皇级别！
“有点本事。”太监挑眉，“但还不够！”
他再次结印，这一次，黑光化作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林枫。
林枫不敢怠慢，催动帝玉。
帝玉光芒大盛，一道金光射出，与黑蟒碰撞。
轰——
整个宝库都在震动。
烟尘散去，太监倒退三步，嘴角溢血。
而林枫，纹丝不动。
“你……”太监脸色大变，“你是守灵人？！”
林枫没回答，只是说：“让开，我不想杀你。”
太监咬牙：“守灵人又如何？擅闯宝库，偷盗国宝，罪该万死！”
他再次扑上。
这一次，林枫没留情。
剑光一闪。
太监的脖颈出现一道血线。
他瞪大眼睛，捂着脖子，缓缓倒地。
林枫收剑，对苏婉清和柳如烟说：“走！”
三人冲出宝库。
外面，已经围满了侍卫。
林薇儿也在外面，正和几个侍卫缠斗。
看到他们出来，她大喊：“哥，这边！”
林枫杀过去，护住妹妹。
“跟我来！”
他带着三人，朝宫墙方向冲去。
所过之处，侍卫纷纷倒下。
但人太多了，杀不完。
而且，皇宫里还有其他高手正在赶来。
必须尽快离开。
林枫一咬牙，催动帝玉全部力量。
帝玉光芒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道光柱。
光柱中，出现一道门。
空间之门。
“进去！”林枫喝道。
苏婉清、柳如烟、林薇儿毫不犹豫，冲进门内。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侍卫，也冲了进去。
门闭合，消失。
侍卫们扑了个空，面面相觑。
空间传送的感觉很难受。
像被扔进滚筒，转了几百圈。
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站在王都城外的一片树林里。
“这是哪？”柳如烟脸色苍白，差点吐出来。
“城西十里，黑松林。”苏婉清说，“我认得这里。”
林枫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
刚才强行催动帝玉，消耗太大，他现在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林薇儿扶住他：“哥，你怎么样？”
“没事。”林枫摇头，“休息一下就好。”
他从怀里掏出布袋，打开。
新晨之光还在，光芒柔和。
“拿到了。”他说。
柳如烟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新晨之光忽然剧烈震动，然后，化作一道白光，射入林枫的左眼。
“啊——”林枫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哥！”林薇儿慌了，“你怎么了？”
林枫感觉左眼像被火烧一样，剧痛无比。
然后，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看见，是用左眼看见。
左眼里，出现了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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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混沌，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但在这片混沌中，有一点光。
很微弱，但很顽强。
那点光在挣扎，在生长，在……开辟。
一点一点，光扩散开来，驱散混沌。
清气上升，化为天。
浊气下降，化为地。
天地初开，万物生发。
这是……新晨之光记录的画面。
是天地初开时的景象。
林枫明白了。
新晨之光，不是一块玉，是一段记忆。
一段天地初开时的记忆。
它选择了林枫，融入了他的眼睛。
从此，他就是新晨之光的载体。
“哥，你的眼睛……”林薇儿惊呼。
林枫松开手。
他的左眼，变了。
原本黑色的瞳孔，现在变成了金色，瞳孔深处，有一点白光在旋转，像一颗小太阳。
“我没事。”他说，“新晨之光，选择了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拿着它了。”林枫说，“它已经在我眼睛里，成了我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左眼的金光和白光都消失了，恢复了黑色。
但当他集中精神时，左眼就会变成金色，能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天地间的灵气流动。
比如，人心的善恶。
比如……封印的薄弱之处。
他看向北方。
左眼里，能看到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天空。
那是混沌天的封印，正在缓缓裂开。
裂缝里，有灰蒙蒙的气流在往外渗。
那就是混沌之气。
“封印，最多还能撑三天。”林枫说。
“那我们得赶紧去绝天谷。”柳如烟说。
“不。”林枫摇头，“去绝天谷没用。封印的源头，不在地面，在天上。”
他抬头看天。
左眼里，能看到一道金色的锁链，从九天垂下，锁住了那道裂缝。
锁链的源头，在天阙。
“我要去天阙。”他说，“从源头加固封印。”
“怎么去？”
“用新晨之光。”林枫说，“新晨之光能打开天阙之门。”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左眼再次变成金色，瞳孔深处的白光开始旋转。
一道光柱从眼中射出，直冲云霄。
光柱尽头，一扇金色的门缓缓打开。
那是天阙之门。
“薇儿，如烟，婉清，你们在这里等我。”林枫说，“我很快回来。”
“我跟你去。”林薇儿说。
“不行。”林枫摇头，“天阙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我有新晨之光护体，能去。你们不行。”
“那你要小心。”
“嗯。”
林枫踏上光柱，一步步向上。
走到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三个女子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眼神担忧。
他笑了笑，挥挥手，然后转身，踏入天阙之门。
门闭合，消失。
天阙，还是老样子。
空荡的宫殿，寂静无声。
但这次，林枫能看到更多。
左眼里，能看到宫殿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丝灵气流动。
能看到，宫殿深处，有一道身影。
是玉清子。
上一任守灵人。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但林枫知道，他已经死了。
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真正的玉清子，早已回归天地，成为愿力的一部分。
林枫走到他面前，深深一躬。
“前辈，我来加固封印。”
玉清子没反应。
林枫抬头，看向宫殿顶部。
那里，有一道光柱，直通九天。
光柱的源头，就是封印的核心。
他飞上去，来到光柱前。
左眼里，能看到光柱内部的情况。
光柱是由无数金色符文组成的，每一个符文，都代表一个守灵人的愿力。
但现在，符文在暗淡，在消散。
因为愿力不够了。
守灵人一代传一代，每一代都会留下愿力，维持封印。
但到林枫这一代，愿力出现了断层。
墨尘为了复活阿暖，消耗了大量愿力。
苏九渊为了永恒，也消耗了大量愿力。
到了林枫，愿力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封印才会松动。
要加固封印，需要新的愿力。
大量的愿力。
从哪里来？
翡翠大陆上的生灵，他们的愿力，太分散，太微弱，不够。
只有一个办法。
用自己的愿力。
守灵人的愿力，是最纯粹，最强大的。
但这也意味着……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守灵人的寿命很长，但并非永生。
愿力耗尽，就会死。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妹妹还没出嫁，铁山的部落还没重建，那些孩子还没长大……
但现在，没时间了。
封印一旦破裂，整个翡翠大陆都会毁灭。
那些他牵挂的人，都会死。
他没得选。
林枫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
左眼中的新晨之光，开始燃烧。
金色的愿力，从他体内涌出，注入光柱。
光柱重新亮起，符文重新凝聚。
封印在加固，裂缝在缩小。
但林枫的身体，也在变化。
头发开始变白，皮肤开始出现皱纹，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但他没停。
一直注入，一直燃烧。
直到最后一点愿力耗尽。
光柱彻底稳固，裂缝完全闭合。
封印，重新完整。
林枫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老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笑了。
因为，他守住了。
守住了这片土地，守住了这片土地上的人。
足够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但就在这时，左眼中的新晨之光，忽然震动。
然后，一道温暖的力量，从眼中涌出，流遍全身。
白发变黑，皱纹消失，生命力在恢复。
新晨之光，在反哺他。
因为他是守灵人，是守护者。
守护者，不该死得这么早。
片刻后，林枫恢复如初。
他站起身，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比之前更强大。
因为新晨之光，已经彻底与他融合。
从此，他就是新晨，新晨就是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玉清子的躯壳，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天阙之门，回到地面。
林薇儿三人立刻围上来。
“哥，你没事吧？”
“没事。”林枫笑了，“封印完成了。翡翠大陆，安全了。”
三个女子都松了口气。
柳如烟看着他，忽然说：“恩公，你的眼睛……”
林枫摸了摸左眼：“怎么了？”
“有点……不一样。”
林枫闭上眼睛，再睁开。
左眼恢复了黑色。
但当他看向林薇儿时，左眼深处，有一点金光闪过。
他看到了。
看到了妹妹的未来。
很模糊，但很美好。
她会长大，会嫁人，会有孩子，会幸福地生活。
这就够了。
“走吧。”他说，“回家。”
四人朝王都走去。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金红。
新的时代，开始了。
而守灵人的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妹妹，有朋友，有这片土地上，所有需要他守护的人。
他会一直守护下去。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