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献祖灵的指引下,拐进了一条更为狭窄、两旁房屋明显老旧些的街道。
几分钟后,在一个堆放着一些杂物的路口停了下来。
“到了,前面巷子进去就是我家了。”献祖灵小声说,情绪已经平复了些,但脸颊还残留着红晕。
“行,你先回家吧,好好休息。”叶凡点点头,叮嘱道,“记得手机保持畅通,我这边处理点事,晚点联系你。”
“嗯!”献祖灵用力点头,拉开车门下车,站在路边,对着车里的叶凡挥了挥手,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感激和不舍。
叶凡也朝她挥了挥手。
车门关上,pv缓缓启动。
献祖灵目送车子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背着自己的小包,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那条熟悉的、通往家的狭窄巷弄。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叶凡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目光若有所思。
天色渐渐染上墨蓝,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小院。
李秀兰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白天晾晒在竹篾簸箕里的果脯收回陶瓮。微趣晓说 蕪错内容
橙红的杏脯、金黄的芒果干、乌溜溜的李子干,散发着甜蜜的微酸气息,这是她辛苦劳作换来的零碎收入。
院门口那张老旧的小竹椅上,徐花——李秀兰的婆婆,献祖灵的奶奶——正静静坐着。
她浑浊的目光追随着儿媳忙碌的身影,看着她被生活压得微驼却依旧不停歇的背脊,看着她鬓角早生的几缕刺眼白发,再看向院子里那几件补了又补、晾在绳上的旧衣
不知何时,一股酸涩直冲鼻腔,枯槁的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她慌忙抬起枯瘦的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
这个儿媳,真的太苦了啊。
十年前,儿子献霄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瞬间抽走了家里的顶梁柱,也抽走了儿媳李秀兰本该平静安稳的年华。
当时她才二十八岁啊!
而自己和老头子,一个常年被病痛缠身,连家务都做不利索,另一个也只能在小菜园里勉强侍弄点菜苗。
整个家,像一艘突然失了舵手的破船,所有的风浪都压在了这个年轻寡妇瘦弱的肩膀上。
亲戚?献霄一走,那些曾经热络的亲戚们仿佛一夜之间就散了。
她和老头子成了避之不及的“包袱”,只有李秀兰,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咬着牙,用她那副并不强壮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照顾两个垂暮老人、抚养幼女献祖灵的重担。
这一扛,就是整整十年!
直到今年,女儿终于考上了大学,飞出了这片贫瘠的土地。
徐花心里跟明镜似的。
能有这样一个儿媳,是她和老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更是献家天大的亏欠!
可这份福气背后,是李秀兰用青春和血泪浇筑的牺牲。
每每想到儿子泉下有知,看到妻子如此操劳,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徐花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反复割磨。
“阿兰啊!!!”徐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沙哑地响起。
李秀兰闻声回头,一眼看到婆婆通红的眼睛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盛果脯的陶瓮,快步走到徐花身边蹲下:“妈!您这又是怎么了?医生不是说了您不能太激动吗?胸口还闷不闷?”
她关切地握住婆婆冰凉干枯的手。
“我心疼你啊!阿兰!”徐花反手紧紧抓住儿媳的手,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我这心里头堵得慌啊!”
李秀兰看着婆婆痛苦的神情,瞬间明白了她所指。
她坐到婆婆身边的小板凳上,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婆婆的背,声音放得极柔:“妈,您别总想这些。我没事的,真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灵儿这不都上大学了吗?”
“不!阿兰!”徐花这次异常坚决,她用力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浑浊的泪眼直直看着李秀兰,“每次提起献霄的事,你都不让我往下说今天,妈必须说了!献霄走的时候,你才二十八啊!多好的年纪,这一晃十年了!灵儿那孩子争气,考上大学了,以后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不用你时刻拴在身边了。我和你爸两个老棺材瓤子,还能活几年?阿兰,听妈一句劝,趁着还不算太晚,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几乎是恳求着:“献霄在那边知道了,也只会高兴!他不会怪你的!你不能光为我们活啊!你也得为你自己想想为灵儿想想!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不能再背着你这份苦往后的路啊!”
说到最后,徐花泣不成声,仿佛要把积压了十年的愧疚和心疼都哭出来。
李秀兰的眼泪也瞬间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过她饱经风霜却依旧清秀的脸庞。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倔强:“妈!您别说了也别哭坏了身子!我不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李秀兰嫁给了献霄,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他现在不在了,我这一辈子也还是他老婆,这个家也还是我的家!您和爸,早就是我的亲爸亲妈了!这些年,我们一家人不是熬过来了吗?您再说这种‘没几年活头’的话,不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吗?我不许您说!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紧紧握着徐花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仿佛要用全身的力气证明她的决心。
看着儿媳声泪俱下却依旧固执的模样,徐花只觉得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拧着疼。
是她这个家拖累了这么好的姑娘啊!把她本该明媚灿烂的十年,熬成了如今这副操劳憔悴的模样!
十几年朝夕相处,她早已把李秀兰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也正是因为这份心疼,她才更无法看着李秀兰继续在这个看不到头的泥潭里耗尽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