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见此，又适时开口：
“二位将军忠义之心，天地可鉴。只是兵家讲勇，儒臣讲谋。”
“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赵德柱已从最初的惶恐中挣脱出来。
作为一国之君，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先乱，随后看向吕好问与李纲：
“吕相，李卿。”
“依二位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瑶池流言，朕何以解之？污名，儒宋何以洗刷？”
另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矍的老臣张栻缓缓出列。
并非吕好问、李纲这等常年处于权力中枢的宰辅。
却是一位在儒宋文坛、乃至诸天儒门中都享有清誉的大儒，以博闻强识、精研典章、德行高洁着称。
张栻开口：
“陛下，老臣愚钝。”
“于军国机变或有不逮，然于经典义理、神明心性之事，浸淫百年，略有所得。”
“陛下所虑。”
“无外乎流言涉及酆都、东岳、太乙救苦三位尊神，恐招致帝君不悦，乃至天威降罪。”
“此三位，皆是自上古洪荒之时,便存世、历经无量劫波、心怀苍生社稷的正神！”
“神格至高，智慧如海，胸怀广博，岂是被浮言所惑、因一句问询便迁怒于人的昏聩之辈？”
“便是那青玄左府的仙真，臣等亦曾遍阅其生平典籍。
“东极妙严一脉的仙僚，皆承三清本心，守道门清规，多是纯善之辈，怀济世之念。”
“见疾苦便援手，遇困厄便相援，从未有过半分苛责良善、吹毛求疵之举。”
“故此，臣以为，当下局势，不必急，不必辩，不必躁。”
“《大学》有云：『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陛下，诸公！”
“此刻，我等君臣上下。”
“只需将惊怒、焦虑、惶恐等诸般杂念尽数摒除，将全副心神，尽数放在一个‘等’字之上。”
“等？”
赵德柱下意识地重复。
“正是，等！”
张栻果断答曰。
“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在我等沉心静气的‘等’待中，完善应对之策，联络可信之盟友，搜集有利之证据。”
“而非在对方气势最盛、布局最密之时，贸然冲撞，授人以柄！”
张栻再次躬身：“此乃老臣愚见，亦是儒门处世中正平和之道。望陛下圣裁！”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赵德柱陷入沉思，吕好问、李纲微微颔首，显然在权衡。
至于韩世忠、岳飞等武将虽觉憋闷，却也知老儒所言。
在目前天庭特殊环境下，或许是最稳妥、风险最低的选择。
只是，等待的过程，注定煎熬。
儒宋龙廷所要等来的，会是云开月明，还是瑶池更猛烈的暴风雨？
犹未可知。
妖清。
五家仙早已乱作一团，妖心惶惶。
灰八爷的狂妄之言。
不仅将他自己推上风口，更让整个五家妖仙尽数被牵连其中，半点脱身不得。
这祸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至连带着整个妖清龙廷，在瑶池、在天庭诸仙面前，都落了个进退维谷、难堪至极的尴尬境地。
想去结盟？
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好意思，青玄左府的仙真还未表态。
三界之中，谁不知道青玄左府背靠太乙救苦天尊。
你一句便宜。
到底是有意讥讽天尊假公济私，伪善行事，还是再说天庭所有仙神只为功德和信仰？
铺天盖地的流言舆论风口浪尖上。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顶着触怒天尊的风险，去和妖清龙廷递橄榄枝，乃至结盟合作？
那不是结善缘，而是自寻死路，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泼洗不掉的脏水。
而且花花轿子人抬人。
武明等皇明王朝，以及自诩汉家正统的王朝，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一个个都在想方设法，推波助澜。
大清不是喜欢文字狱？
那天庭瑶池也来上一场波及大清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加强版文字狱，也是罪有应得的嘛。
满室的愁云惨雾里，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黄二大爷，忍不住絮絮叨叨：
“八爷！简直是害苦了我等五家妖仙啊！”
“黑妈妈请关圣帝君奔走斡旋。”
“义薄云天的关圣行走诸天，踏遍仙神府邸，到头来依旧是无济于事！”
“半点转机都没有！”
黄二大爷，想到自家的营生，心口更是堵得慌，语气里满是心疼与不甘：
“我黄家在龙门客栈的生意，就因为这则流言，硬生生半途腰斩！”
“往日里仙官神将络绎不绝，仙晶流水不断，仙家珍馐供不应求，何等鼎盛？”
“可如今呢？”
“门庭冷落鞍马稀，别说仙官神将，就连下界的散仙都绕着走，生怕沾了我黄家的边，惹上青玄左府的嫌隙！”
“放眼整个诸天妖族，别家都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唯有我黄家，冷冷清清，连半点香火气都快断了！”
，！
一旁的柳真君便重重叹了口气：
“黄二爷所言，已是万幸。”
“我柳家掌着整个妖清的海贸水运，这才是真的被釜底抽薪！”
“往日里我大清海船通四海、达诸天，鲛珠、灵珊瑚、深海仙材顺着航道源源不断运进来，天庭的功德币、三界的灵石，是我妖清最稳的外汇进项。”
“如今天庭那边虽无明文制裁，可四海龙族早把航道掐死了。”
“我柳家的仙舟出不了海，进不了港，满仓的灵材压在码头，烂的烂，耗的耗。”
“诸天仙市更是直接把我妖清的商号除名。”
“功德币外汇彻底断流，账面流水一日比一日惨淡，连兑换点寻常的仙家丹药都捉襟见肘！”
“海贸一断，外汇一空，妖清的根基已在摇晃，已不是生意难做，这是亡国之兆！何止是生意难做啊！”
一直捻着青柳枝、素来清雅自持的白老太太，一样面有苦色：
“柳家的海贸是根，我白家的营生便是脉。”
“如今根断脉枯，一样活不成。”
“白家掌着妖清的药圃、符箓工坊，还有诸天各州府的供销商行，往日里仙佛神官，哪一个不登门求购我白家的清心符、凝气丹？”
“各路运朝，明面上没说半个不字，暗地里处处针对。”
“凡我柳家的货物，到了地界便被百般刁难，要么压价压到血亏，要么直接拒收。”
“那些运朝的生意票行，个个趋吉避害，宁肯多花三倍功德去别家买，也不肯沾我妖清的东西分毫！”
“他们不是不知道我妖清的货好。”
“只是怕啊，怕沾了我妖清的名头，便得罪了青玄左府，得罪了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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