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尘埃落定,但炽焰拍卖行顶层密室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炎烬主拍与三位鉴宝大师恭敬地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端坐于主位、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炎煊,以及他对面那位气息隐晦、周身笼罩在一层澹澹血光中的枯瘦老者。
“血手”杜杀,赤炎城乃至周边地域臭名昭着的化神初期散修,以心狠手辣、擅长袭杀闻名,且修炼的功法需吞噬纯净神魂与精血,修为卡在化神初期巅峰已久,对突破的渴望已近疯狂。炎煊正是以“纯净魂源”(指凌清漪的神魂)和“顶级火系功法”(指林玄可能身怀的传承)为诱饵,说动了他。
“杜杀道友,情况你也看到了。那林玄小儿身怀重宝,财力惊人,身边那冰宫女修神魂纯净无比,正是你突破瓶颈所需!”炎煊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他拍得赤凰涅盘露,必会尽快离开赤炎城,为那贱人疗伤。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只要做得干净,城外荒山野岭,死无对证!”
杜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化神后期的小子,确实棘手。不过……若只是拖住他,由老夫袭杀那受伤的化神女修和几个元婴,倒有五成把握。事后,我要那女修完整的神魂,以及那小子身上至少一半的财物和功法!”
“可以!”炎煊咬牙答应,心中却在滴血。但为了报仇,为了那可能存在的、连他都心惊的神秘碎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老夫还会联系‘黑风双煞’,他二人虽是元婴巅峰,但合击之术诡异,擅长困敌扰敌,关键时刻或能起到奇效。再加上老夫亲自压阵,布下‘九幽锁灵阵’残卷,足以隔绝气息,防止他们传讯求援!”
黑风双煞,是一对孪生兄弟,修炼邪功,心意相通,联手下可短暂抗衡化神初期,在赤炎城地下世界颇有凶名。
“嘿嘿,炎煊长老倒是准备充分。”杜杀阴笑一声,“既如此,事成之后,除了约定之物,那赤阳凰血晶,老夫也要分润三成!”
“……好!”炎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知道这是在引狼入室,但仇恨与贪婪已经蒙蔽了他的理智。
一场针对林玄一行的、由一名化神初期巅峰、两名元婴巅峰邪修、以及炎煊本人亲自布阵的绝杀之局,在拍卖会结束后的几个时辰内,悄然布置完成。他们的目标,锁定在林玄等人离开赤炎城、前往北方的必经之路上——距离赤炎城三百里外的“赤脊峡谷”。
然而,他们并未料到,林玄的“离开”,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得多,也光明正大得多。
拍卖会结束次日清晨,赤霄阁小院。
林玄并未急于离开,而是先以四海商会提供的信用额度,加上部分用不上的材料丹药,折合支付了拍下“赤凰涅盘露”和“赤阳凰血晶”的大部分款项。至于那枚引起轰动的“太初源纹碑碎片”,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抵押,只是在支付时,轻描澹写地提及“师门长辈另有安排,此物不便久离”,并额外拿出了两件得自鬼阎库藏、价值约五十万上品道源石的上古法器残片作为补充抵押。
四海商会金副会长亲眼见过碎片,对其价值深信不疑,见林玄又拿出珍贵古器残片,且支付爽快,哪里还会有半分怀疑?不仅迅速办妥了交割,态度更是殷勤备至,连声道“前辈若有需要,四海商会随时效劳”。其他暗中关注此事的势力,见林玄如此轻松便完成了天价支付,对其底蕴的评价更是拔高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原先一些因贪婪而升起的蠢蠢欲动,也被强行压了下去——为一个看不透深浅的强敌,得罪一个可能拥有恐怖背景的存在,显然不智。
交割完毕,林玄当机立断,决定即刻离开赤炎城。
“炎煊不会善罢甘休,城内虽安全,却非久留之地。清漪需要尽快服下涅盘露疗伤,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林玄对凌清漪与洛璃道,“我们直接北上,先送璃儿回炎烬谷,然后转道前往北冥。”
凌清漪伤势虽重,但有赤凰涅盘露在手,心中大定,自然听从林玄安排。洛璃虽不舍,但也知自己实力尚不足以应对北冥之行的凶险,留在炎烬谷修炼,稳固后期境界,才是正理。
一个时辰后,林玄一行七人,乘坐着焕然一新的“幽影舟”(林玄顺手将其重新祭炼了一番,速度与隐匿能力大增),在不少势力眼线的注视下,毫不掩饰地驶离赤炎城,向着西北方向的流火集而去。
这一举动,完全打乱了炎煊等人的布置。他们原本埋伏在东北方向的赤脊峡谷,却没想到林玄会先向西回炎烬谷!
“追!绝不能让他们回到炎烬谷!”炎煊得到消息,又惊又怒,立刻与杜杀、黑风双煞改变方向,全力催动遁光,从侧后方急追而去。他们必须在林玄进入炎烬谷势力范围前,将其截住!
化神修士的遁速何其之快,尤其是在不惜法力催动的情况下。离开赤炎城约两百里,一片名为“赤焰戈壁”的荒芜之地上空,四道散发着阴冷、血腥、邪异气息的遁光,终于追上了看似不紧不慢飞行的幽影舟。
“林玄小儿!给本座留下!”炎煊充满怨毒的厉喝响彻天际,他率先出手,双手一挥,九面刻画着扭曲鬼脸的黑色阵旗激射而出,瞬间没入虚空,一个覆盖方圆十里的、散发着浓郁九幽鬼气的“九幽锁灵阵”迅速成型,将幽影舟笼罩其中!阵法之内,空间粘滞,灵气隔绝,传讯受阻!
与此同时,“血手”杜杀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血色残影,如同鬼魅般直扑幽影舟,目标赫然是舟舱内气息虚弱的凌清漪!他枯瘦的手掌探出,五指指尖迸射出五道细如发丝、却带着刺鼻腥臭与摄魂波动的血线,直取凌清漪眉心、丹田等要害!
黑风双煞则一左一右,身形晃动间化作两道漆黑的旋风,旋风之中传出刺耳的鬼哭之声,无数细小的风刃与神魂冲击如同潮水般涌向幽影舟,干扰视线与神识,配合杜杀的致命一击!
炎煊本人则立于阵眼,全力催动阵法,同时祭出一柄赤红如血、燃烧着熊熊魂火的骨剑,蓄势待发,准备在林玄被纠缠住时,给予致命一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配合默契,狠辣刁钻,显然是精心策划的绝杀之局!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林玄。
就在阵法成形、杜杀血线袭来的刹那,幽影舟表面混沌光华一闪,凭空消失!下一刻,舟体出现在阵法边缘另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血线攻击。
林玄的身影已然立于舟头,面对汹涌而来的黑风鬼啸与紧随而至的杜杀,他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一步踏出!
太初道域雏形——展开!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十丈内,空间骤然扭曲,呈现出混沌初开的景象,将袭来的黑风鬼啸尽数吞没、同化!那能干扰神识的鬼哭之声,在太初道韵面前如同清风拂面。
“死!”杜杀见林玄竟然脱离幽影舟主动迎战,眼中凶光大盛,血线去势不变,反而更加凌厉数分,同时张口喷出一团粘稠的血雾,血雾中隐现无数狰狞鬼脸,发出直刺神魂的尖啸,笼罩向林玄!
“凋虫小技。”林玄冷哼,并指如剑,对着那五道血线与袭来的血雾,轻轻一划。
一道灰蒙蒙、细若游丝、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剑痕凭空浮现,一闪而逝。
五道血线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瞬间消融湮灭!那团血雾更是被剑痕一分为二,其中的鬼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后便化为青烟消散!
杜杀脸色骤变,急忙闪身后退,却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终结一切的寂灭剑意已然临体,护体血光如同纸糊般破碎!他狂吼一声,不惜燃烧精血,在身前凝聚出一面厚重的血盾。
咔嚓!
血盾应声而裂!杜杀胸口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处血肉焦黑,毫无生机,且那灰蒙蒙的剑意还在不断向内侵蚀!他骇然暴退,眼中已满是惊恐!仅仅一招,自己竟已受伤!
“什么?!”阵法中枢的炎煊和正在操控黑风袭扰的黑风双煞都惊呆了。杜杀可是化神初期巅峰,竟然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
“全力出手!不能让他各个击破!”炎煊厉声吼道,催动骨剑,化作一道百丈血虹,带着凄厉鬼啸,斩向林玄!黑风双煞也知到了拼命时刻,二人身形骤然合一,化作一道连接天地的漆黑龙卷,龙卷之中传出令人心悸的吸力,要将林玄连同他的领域一起扯入绞碎!
面对两位化神(炎煊借助阵法勉强触摸化神边缘)和两名元婴巅峰的合击,林玄眼神依旧平静。他手中斩孽剑终于出鞘,剑身混沌光华流淌,那点炽白光芒如同星辰亮起。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剑光起处,并非一道,而是分化万千!万千混沌剑光如同星河倒卷,又似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带着衍化万物的生机与归墟寂灭的终结,悍然迎向血虹骨剑与漆黑龙卷!
轰!轰!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风暴在九幽锁灵阵内爆发!阵法光幕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炎煊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他骇然发现,自己借助阵法之力斩出的血虹,在那混沌剑光面前竟寸寸崩碎!黑风双煞合体所化的龙卷,更是被剑光绞得支离破碎,两声短促的惨叫后,两道焦黑的身影从半空坠落,气息奄奄!
杜杀见势不妙,再也顾不得约定,化作一道血光就要遁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林玄声音冰冷,左手虚握,太初领域之力猛然收缩,如同无形牢笼,将杜杀所化血光死死禁锢!右手斩孽剑再挥,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归墟剑意跨越空间,瞬间没入血光之中!
“不——!”杜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血光便猛然炸开,连同其内的神魂一起,被归墟剑意彻底终结!
兔起鹘落之间,杜杀陨落,黑风双煞重创垂死,炎煊遭受反噬!
“你……你……”炎煊面如死灰,看着如同战神般屹立场中、毫发无损的林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他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林玄目光转向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炎煊魂飞魄散,勐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阵旗上,强行催动阵法自爆,同时捏碎一枚保命玉符,身形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影,向着赤炎城方向亡命遁去!
“爆!”
轰——!
九幽锁灵阵轰然炸开,恐怖的鬼气与能量乱流席卷四方,遮蔽视线与感知。
待到尘埃落定,早已不见炎煊踪影,只有地上杜杀残留的些许灰烬,以及奄奄一息的黑风双煞。
林玄并未追击。炎煊逃回赤炎城,自有赤炎城的规矩和盯着他的势力去处理。经此一战,想必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敢轻易来触他霉头。
他挥手收起黑风双煞身上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弹出两缕混沌星火,给了这对作恶多端的兄弟一个痛快。
回到幽影舟上,凌清漪与洛璃、冰河等人皆安然无恙。两女看向林玄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与倾慕。尤其是凌清漪,冰眸之中情意流转,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个男人,为了她,不惜天价竞拍,更以无敌之姿,将来犯之敌尽数斩灭!这份实力,这份担当,如何不让她彻底沉沦?
洛璃则是满心骄傲,眼中星光点点。
“继续出发。”林玄澹澹道,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数日后,幽影舟安然抵达炎烬谷。
得知林玄归来,炎魇率众隆重相迎。当听闻林玄在赤炎城的惊人事迹(拍卖会天价夺宝、反杀化神袭杀)后,炎魇等人更是敬畏有加,将林玄奉若神明。
在谷中停留三日。林玄亲自为洛璃梳理了元婴后期的修炼要点,并将得自赤阳凰血晶的一小部分精华,配合其他灵药,炼制成数枚“曦炎蕴神丹”,留给她巩固境界、蕴养曦隐灵体之用。同时,他将炎烬谷的护山大阵重新加固了一番,留下了几道蕴含太初剑意的阵符作为底牌。
离别前夕,火枫树下。
洛璃紧紧抱着林玄,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无声滑落。
“林玄哥……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努力修炼,等你……和凌姐姐回来。”她声音哽咽,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强。
林玄轻抚她的青丝,柔声道:“嗯,好好修炼。炎烬谷是你的家,也是我们的后盾。等我从北冥回来,便来接你。”
两人温存良久,洛璃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又走到凌清漪面前,握住她的手:“凌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北冥路远,千万小心。”
凌清漪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冰眸柔和,轻轻点头:“放心。你也要保重。”
翌日,晨曦微露。
林玄、凌清漪、以及广寒宫三人,在炎烬谷众人的目送下,登上幽影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北方,那遥远而神秘的北冥雪域,破空而去。
洛璃站在谷口最高处,久久凝望,直到那道流光彻底消失在天际。她擦干眼泪,握紧手中的曦炎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林玄哥,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你身边,面对任何风雨!”
而北去的幽影舟上,凌清漪依偎在林玄肩头,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冰眸中倒映着对未来的期许,也隐含着一丝近乡情怯的复杂。
广寒宫,北冥雪域,师尊,同门,还有那森严的宫规……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新的征程,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