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明日大婚,按例需赐正夫‘孕果’,以固本元,祈嗣绵延。城中最好的‘蕴灵阁’送来了新鲜孕果,请您过目,择定明日赐予正夫,传嗣之用。”
绿夭话音落下的刹那,我敏锐地感觉到,怀中萧沉原本因亲密而微微放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我安抚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绿夭说着,揭开了托盘上的红绸。
几枚果实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它们约莫拳头大小,形态并不统一,有的浑圆,有的略显椭圆,表皮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介于琥珀与玛瑙之间的奇异色泽,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晕在流转。
最令人不适的是,仔细看去,那光晕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小的、活物般的东西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一种浓郁到近乎甜腻的灵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命最原始躁动般的怪异感。
这就是孕果?凤翔国特有的男子用以承载妻主子嗣、改变体质的异宝?
我和萧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我微微蹙眉,对这种东西本能地有些排斥。
我侧眼向萧沉看去,只见他正定定地看着那几枚孕果,脸上的薄红褪去,嘴唇抿得更紧,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震动。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很快移开了目光,重新低下头,仿佛只是寻常好奇。
我转头直接对绿夭道,语气平淡:
“不用,他不需要,退下吧。”
话音落下,厅堂内陷入一片死寂。
我清晰地看到,萧沉低垂的头猛地顿住,肩膀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
不仅是他,连地上跪着的皓雪、朱焰等人,闻言也俱是神色大变。皓雪猛地抬了一下头,又迅速低下,朱焰则是与身旁的檀金飞快地交换了一个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眼神。
我并未理会他们的惊骇。我的注意力此刻在萧沉身上,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紧握在身侧、指节微微泛白的手。
我按捺住心中那点因孕果被打扰的不悦,又化作了想要和他独处的渴望。
“都退下。”我挥了挥手,对皓雪和其他人道,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皓雪等人如蒙大赦,却又步履匆忙,近乎慌乱地行礼退了出去,连同端着孕果不知所措的绿夭也慌忙跟上。
厅内终于只剩下我和他。
人都走了,我心头一松,那股被萧沉身着喜服的俊美模样勾起的亲近的欲望又重新抬头。
我走过去,再次伸手搂住他穿着喜服劲瘦的腰身,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搁在他肩头,能闻到他发间清爽的气息。声音放得轻柔:“好了,聒噪的人都走了。我们……” 我凑近他耳边,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继续?”说着,便寻着他的唇角,又想吻下去。
然而,就在我的唇即将再次碰到他的瞬间,
一阵虽然压低了、却因为情绪激动而依旧清晰可闻的议论声,从刚刚合上的厅门外,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显然,是刚刚退出去的皓雪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听不见——
“……天哪!竟然真的没赐孕果!”
“我原先还以为主人那般宠着正夫,定然会……”
“嘘!小声点!……可,可是没有子嗣的恩宠,如何能长久?再宠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宠爱有什么用?终究不是正途。”
“就是,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为主人传嗣延绵的……”
“莫要妄议!主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小心祸从口出!”
他们竟敢在门外就议论起来!
我心头火起,刚被勾起的旖旎心思瞬间被怒火取代。
“混账东西!”
我猛地松开萧沉,大步走到厅门前,一把推开!
门外的长廊上,皓雪等四人正聚在一处,脸上的犹带着未散的惊惶与议论时的激动,猝然见到我满面寒霜的出现,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几声全都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谁准你们在此胡言乱语、妄议主事的?!”
我的声音冰冷,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压,震得他们瑟瑟发抖,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宽纵了!!”
“主人饶命!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甚至开始自己掌嘴。
“啪!啪!啪!”
清脆而狠厉的掌掴声接连响起,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很快,皓雪和朱焰的嘴角就破裂了,鲜血混着唾液飞溅出来,溅落在他们华美的衣襟和光洁的石板上。
鲜红的血点,有几滴险些溅到我大红的喜服下摆上。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
明天就是大婚,此刻见血,实在不吉。
我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心中厌烦更甚。
明日便是大婚,我不想让这些污糟事坏了心情。
我厉声喝道:
“够了!”
“滚!!”
“都给本君滚远点!”
“再让我听到半句闲言碎语,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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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大婚前给本君找晦气!”
“谢主人宽恕!谢主人宽恕!”
几人用袖子擦干地面的血迹,连滚带爬,逃也似的消失在回廊尽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转身回到厅内。
萧沉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他垂着眼,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脆弱的僵硬。
我心头一揪,快步走过去,伸手想要搂住他,放柔了声音安抚道:
“萧沉,别听他们胡扯八道。他们懂什么?”
我放缓声音,试图解释:
“我不让你用那孕果,是因为我们本是外界修士……”
然而,我话未说完,便被他轻声打断。
“妻主不必多言。”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层下的暗流,让人无端心悸。
“但凭,妻主吩咐便是。”
他抬起眼,看向我,那眼神空茫茫的,仿佛刚才的羞窘、瞬间的僵硬、乃至此刻的苍白,都只是我的错觉。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想做出一个顺从的表情,却终究没能成功。
“喜服……试过了,我很满意。”
他后退一步,脱离了我想触碰他的范围,躬身行礼,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
“若妻主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告退,去……看看大婚其他事宜是否还需准备。”
我看着他疏离而恭敬的姿态,心头那点因他主动整理我衣衫而升起的高兴,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闷堵和说不清的烦躁。
孕果之事,竟让他如此在意?
那些男侍的话,他就这般放在心上?
“……好。”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去吧。我也需再核验一番流程。”
他再次行礼,然后转身,朱红的喜服衬得他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孤绝的冷意,一步步走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