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快步走入石建之帐内,将最新获取的情报递交给石建之。
“石将军,重要情报来了。宣军先前派遣一支部队袭击昭军后勤,目前,这支部队的营地位置已被获知,将军若带领部队直奔敌军营地,必能一举破之!”
得知这一消息,石建之也表现出少有的惊诧。
这段时间,石建之的确从凝国人处搞到不少宣军情报,但这些情报大多是关于宣军人数以及大致部署,有助于他了解敌人,但对扭转战局,很难称得上有何裨益。
这一次就不同了,凝国人直接把宣军劫粮部队的营地位置给搞到手,令石建之可以抓住战机挫败宣人,所提供之帮助不可忽视。
喜悦之余,石建之望向顾攸的目光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并令顾攸心生疑惑,询问道:
“将军莫非还有何疑虑?我‘荫影’但凡出手,就绝无差错,这份情报断不可能有假,将军不必生疑,宜速予宣虏迎头痛击!”
石建之淡淡一笑,紧紧注视着顾攸说道:
“先生误会了,本将倒不是疑心贵国间者的能力不行,而是贵国间者的能力太过强悍,令本将……不免有些顾忌将来。呵呵!贵国对宣军的刺探尚且深入如斯,对我大昭,那就更是了如指掌吧?”
顾攸的眼里依旧透着骄傲。
凝国对昭廷的渗透之深入,用得着他多说吗?先前他们距离击杀昭帝,也仅仅有一步之遥。
如果昭军与凝军相战,凝军有底气把昭人的底裤都扒个底朝天。
出于团结上的考量,顾攸尽可能维持谦逊,笑着向回答道:
“大昭愿与我国化干戈为玉帛,不就不必担心我大凝间者他日为患?现在我方与贵方齐心对敌,贵方眼前之难未解,虑及其它,并无意义,亦无必要。”
石建之没有说话,这其中的利害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该留的心眼他不得不留。大昭与凝国化干戈为玉帛?好啊!让凝国把侵占的土地交还大昭,看看凝人是否愿意啊!这一战断不可能避免,除非昭廷在此之前就玩完。
“这支部队的人数,你们也打探到了?”
顾攸微微点头。
“自然!这支部队起初约有两千人马,深入昭军后方,但随着后续不断增兵,该部队的人数大概已增长到五千到七千。”
“竟有如此之多?这么多的人,是怎么避开我昭军斥候,绕到我昭军后方的?”
石建之不禁发出一声惊叹,而顾攸则还以一抹轻笑,说道:
“谁让昭军的素质实在堪忧呢?咳咳……出于团结,顾某本不该多言,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至于宣人是如何大批量出现在昭军后方的,这要归功于宣人的指挥官曹承隐,利用风雪作为掩护,小批量地往昭军后方派遣部队,最终集结成了一支大军。
继续坐视不管的话,想必贵军的后勤又将遭受大难,令贵军不得不返回起点,这也是我方不愿意见到的,所以还望将军即刻请命支援。”
“我自是清楚。”
石建之语气的平静,掩盖不了堆积于他眉头中的忧虑。
如果曹承隐真的在昭军后方集结出这样规模的队伍,周羽他们就危险了。而且后方宣军在达到如此规模后,其无以为继的后勤决定其不可能选择按兵不动,唯有从速发动攻击,周羽他们很快会面临大麻烦。
必须尽快进行支援!石建之在心中默念道,同时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转移至顾攸身上。
他可从来没有对此人放心过,自己出征,却把此人留在昭军大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事情。
石建之心中已有成算,他笑容满面,向顾攸发话道:
“本将出征在即,但为了及时从贵方获取情报,只能委屈先生随本将一同受这鞍马劳顿之苦了。”
“那好吧!既然将军始终对顾某怀有戒心,把顾某留在身边也不失为明智。”
石建之看也不再看顾攸,转而向卫广吩咐道:
“卫广,顾先生就由你来护卫。”
接到吩咐,卫广看向顾攸的眼神无比复杂,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任务。
他紧握着插在鞘中的锋利马刀,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道:
“放心吧将军!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顾先生出现半点差错。”
顾攸瞥了卫广一眼。只要他看向对方,那么公主殿下遭受此人挟持,自己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殿下流血濒死的痛苦回忆便会涌上他的心头,令他不免生出一股恶心……
“石将军,就算您一定要派人看守顾某,也请换一个人吧!此人在侧,顾某坐立难安。”
卫广当即便冷哼一声。这条凝国狗,自己都没挑,他倒是挑上了!建之请命道:
“啧,既然顾大先生嫌卫某碍眼,那卫某也只有敬而远之咯!将军另派他人便是。”
石建之目光凝重,望向顾攸,冷冷道:
“本将现在可是冒着通敌叛国的风险与你交涉,你还是不要挑三拣四。”
顾攸握紧拳头,毫不避讳地将心中不悦写于面颊,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昭人接二连三的提防甚至是监控,顾攸不会不感到厌恶。没有己方的相助,他倒要看看昭人拿什么和宣人拼,结果昭人还是如此待他,真是不识好歹!
也罢!他都能忍,也一直在忍。他受的这点委屈,与公主殿下的大计比起来算些什么?他就算是拼尽一切,也绝不会让公主殿下对他失望,绝对不会!无论让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盼望着,昭人将会不负自己所望,而自己必将不负公主殿下所望。他将载着荣耀回到凝国,与他挚爱无比的公主殿下重逢。
“曹将军,您究竟有何部署?”
许恒匆匆走入帐内,向曹承隐发出询问。
由于他早先承诺过,为了胜利,他愿意将指挥权移交给曹承隐,遵循曹承隐一切指令,不提出半点质疑。可宣军的现状却令他不得不将这一承诺抛诸脑后。
在曹承隐的布置下,已经有六千人马陆续来到昭人后方。能在敌人后背集结出这么多兵力,看起来是一件振奋人心之事,实则不是的。
他们这六千人马是毫无后勤补给可言的,所能指望的只有出发时多带些粮食,以及从昭人手里抢。
曹承隐如果集结这六千人马,对昭人粮队发起猛攻,以战养战,那一切都还好说。
可曹承隐一直在反其道行之,把大部队拆散无数小分队,令他们持续骚扰昭人,一点没有要总攻的打算。
这样的做法也能给昭人带来麻烦,却无法击破昭人,从昭人处获取补给。
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不等昭人因疲惫而崩溃,他们就要因断粮而瓦解了。
许恒没办法坐视不管,他必须找曹承隐要个说法。
“曹将军,现在我军的粮草消耗越来越大,再不因粮于敌,则我军崩溃在即。您既然费足力气将兵马带了过来,为何不集中力量一举进攻昭人?”
曹承隐正在烤着火,见许恒行色匆匆,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许将军勿忧,一切尽在掌握。还请许将军回答在下一个问题,我们先前能击破昭人,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出其不意!我军诱敌深入,并提前设下伏兵,打了昭人一个措手不及。”
曹承隐抚掌轻笑。
“正解!一语中的!许将军果然有名将之潜质!那么请许将军再想想,如果我军将兵力集结,数千人之声势汇聚,就算再行隐瞒,也没有足够把握避开昭人耳目。如有不慎,我军动向被昭人获知,昭人又将作何打算?”
“坚守待援,不为我趁。”
“不错!”
“我军若集结兵力,固然有机会与昭人一战,但昭人若做好防备,并呼叫援兵,我军一时未克,便将为昭人前后夹击,覆亡恐难免。”
许恒变得更加急切,向曹承隐呼叫道:
“既然集兵合战未可,将军为何要召集如此多的人马?如果我军规模仅在两千上下,则补给仍能勉力维持,到了六千之众,我军便走到不得胜便不能存续之地步,可将军却还是行分兵袭扰之策,莫非是自相矛盾?”
“我既然集兵,怎么不是为了一战?曹某说过会助许将军破虏建功,便一定说到做到。”
“这……”
“将军这是何意?又要一战,又不能集中人马,这不更是自相矛盾?”
曹承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许将军便瞧好吧!谁说集兵须在大营?阵前亦可集兵!”
许恒更加糊涂了,阵前集兵?疯了吧?昭人难道是一群瞎子不成?能容忍宣军在阵前集结?
就算昭人真的是一群瞎子,想要在同一时间集结分散兵力于一处,并让这些兵力一同发动进攻,这同样是一个不可能完成之任务。
在茫茫雪原,一切皆陷于迷雾,信息传递变得无比之困难,该如何保证分散各地的士兵同时发动进攻?
提前约定好时间、地点?难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何难保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令约好的集合进攻成为一场送死的添油。
亦或者约定好进攻信号,待信号发出,众兵一拥而上?这一方案的可行性要高出不少,但还是难以实现。
茫茫雪地上,该用什么东西作为进攻之信号呢?
不等许恒思索出结果,曹承隐便提前揭晓答案。
“许将军可还记得,先前曹某吩咐许将军准备好数百只鸽子?”
一听这话,许恒立马有所感悟。曹承隐见许恒多半猜出自己的计划,笑得很是高兴,在许恒耳畔处,将自己的规划和盘托出,并令许恒惊为天人。
“将军果然妙计啊!许恒钦佩!实在钦佩!如此一来,定能再度出其不意,杀昭虏一个措手不及!”
曹承隐微微一笑,眼中不乏如金光般闪耀着的自信。
他在心底还是颇为自负的,只要他拥有施展才能的空间,他就绝不会庸碌无为,这也是他从昭廷投效到宣国的关键所在。
许志才愿意信用他,他会帮助许志才扞卫储君好大位,逐步登上宣王大位。
许恒愿意信用他,他会帮助许恒破敌建功,在许志威身边获得重用,自己宁可片功不要。
昭人?不过是曹承隐实现目标的垫脚石罢了,除了石建之等人,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别说石建之了,就算是林骁再世,又能逆天下大势而行乎?
他对他的战术信心十足,除非昭人早有预备并提前派遣援军,他找不到任何失败之可能。
一切按部就班即可!
郑既安三人拖着疲惫,顶着风雪,艰难无比地前行着。
三人已经不知前行了多久,这一路上,敌军也好,友军也罢,他们什么都没有遇见。所能看见的唯有皑皑白雪,以及零星的枯树、荒村……
绝望如烟雾一般将他们笼罩其中,不得解脱。
三人都有些支撑不住,尤其是张庸,他有好多次都因贫血引发的晕眩要一头栽倒在地,如果不是郑既安搀扶着,只怕他早就在这雪地里长眠了,与他的儿子一样。
郑既安的心情很复杂,走了这么久都看不到半点人影,他也能猜到,他们多半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引路的姜达远始终不言不语,坚定不移地朝这个疑似错误的方向前进着,这让郑既安也不知道作何言语。
不提醒吧,也不好,朝错误的方向走下去,他们必定死路一条,可要是提醒吧……又能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们掉头折返回去,损失的体力还从何补充?他们还是要葬身雪地,这并无多少意义。
唉!郑既安在心底长叹一声,即便走错了又如何?事到如今,他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再找不到别的办法。
三人坚持走着,就在他们濒临崩溃之际,他们终于在雪原上找到了些不一样的景观。
“是…是城池?!”
姜达远指着前方,惊诧地喊叫道。
郑既安与张庸也来了精神,朝前方张望而去——居然真的有一座城池!
可…可问题是,自家领地哪里有什么城池?最近的城池,应该就是泫水城了,但泫水城在泫水以北啊!他们一路走来,哪里看见过水了?
三人怀着惊异,继续朝那座城池的方向张望。当他们看清城门上那道牌匾时,他们连心跳都仿佛停了一下——那牌匾上分明写着“丰平”两个大字,这方面是昭人的城池!他们居然跑到昭人的领地来了!
三人都有些崩溃,这下好了,逃命逃命,逃到敌人嘴巴里去了!他们完蛋了,一定完蛋了,没有半点悬念可言。
见此情形,张庸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们直接跑到昭人的地盘上,倒也省得昭人费力气抓我们,真是天才的想法啊!哈哈哈哈哈……”
姜达远不曾理会张庸的奚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丰平城。忽然,他浑身一抖擞,兴高采烈地对两位同伴说道:
“我又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张庸扑哧一笑,他受够姜达远的好高骛远、百无一用,当即便驳斥道:
“好好好!您又有了让我们不得翻身的绝妙计划!我还真是好奇呀!我们已经惨到这个地步了,我都不知道还能怎么更惨,但我相信我们英明神武的姜大将军一定还有办法!”
“张大哥,听听姜兄是如何打算的吧?”
郑既安也开了口。
在见到丰平城后,郑既安心底是一股意料之中的绝望,他没有表现得多么激烈,整个人就仿佛泄了气的皮球。
听到姜达远还有计划,由于殷鉴不远,郑既安本能地心存疑虑,可还是那个问题:他没得选。不试一试姜达远的计划,难道他就在雪地里等死吗?不,哪怕只有半分希望,他也要努力抓住。
“姜兄不妨说说你的计划。”
“我们既然来到昭人后方,这一定上天在为我们创造立功之机会!各位想想,现在昭人的注意力全部在集中在北方战场,对于后方的防备又能有多么充沛?
如若我们扮作流民,混入丰平城内,伺机烧毁城内粮仓,岂不是大功一件?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啊!”
姜达远不说则已,一开口,便更令张庸头大。
“什么鬼上天,你少自说自话好不好?进城烧粮?荒谬绝伦!昭人的守备再怎么松懈,可我们仅仅只有三个人,三个人就想把昭人粮仓焚毁,简直就是搞笑!
能不能得手暂且不论,就算得手,我们要怎么逃出去?昭人把城门一关,我们要不插上翅膀飞出去?你的计划除了听上去像一回事,简直就一无是处!当然了,还能让我们死得花样百出些。”
姜达远听罢也有些动摇,假如他烧粮得手,却被昭人困死在城内,那他的所作所为不就都没有意义?
后方大军怎么知道是他烧的粮,又怎么对他进行追认?
不行啊,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实在没办法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是郑既安站出来,坚定不移地力挺姜达远的计划。
“我认为这一计划非常好!我们先混入丰平城内,想办法恢复状态,再伺机烧毁敌人粮草,一旦成功,必将给予昭人以重挫!”
“既安,你没事吧?怎么能和这家伙一般见识?这计划根本就没有执行余地!我们这样做,结果就是……”
“那我们还有什么出路?”
郑既安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下,连强烈表示反对的张庸也闭了嘴,反倒是计划的提出者姜达远显得局促不安。建功归建功,不能活着回去,一切都是虚无啊!
“我知道,按这样冒险的计划执行,其结果多半是死。可不执行这一计划,选择折返,等待我们的一样是死,默默无名地死……
既然横竖是一死,为何不死于国事,而要死于旷野,尸骨为风雪所掩埋?如有可能,既安情愿赴死乎?实不愿矣!然末路穷途,我等已别无选择!按此计行事,或可存一线之生机!”
“罢了罢了!”
“横竖都是一死,就看看我们几个都死出什么花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就是了。”
连张庸都表态同意,姜达远纵然心存犹豫,也只好表现出自信昂扬的样子,说道:
“好啊!大丈夫纵有一死,也当死于国事!今我三人一定要打昭人一个措手不及,与昭虏不死不休!不过……倘若我等真的得手,又该如何从丰平逃脱呢?”
郑既安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姜达远,明亮的目光令姜达远都有些心虚。
逃脱吗?郑既安何尝不想呢?但一旦进入丰平城,唯有插翅方可脱出,何来无恙之把握?
无可强求,亦不必强求。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克敌御患是他们的职责,若能在敌人后方给敌人造成重创,他们何憾之有?足慰此生矣!
惟愿……大宣国不要忘记他们。
三人朝着几乎必死的方向迈出了各自的脚步。
丰平城内,武平正因一系列事务焦头烂额。
其实这对武平来说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丰平城远悬边境,本就民生凋敝,又有洪辽以及爪牙肆虐,老百姓能活下来已属不易。
等到寒冬降临,立马就会产生不少的饥民,这些饥民没有武平调配粮草进行赈济根本就活不下去,而武平往年也都是这样做的。
到了今年,情况可谓是极大的恶化。
踏北军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北上,其补给全仰赖后方供应,消耗不可谓不巨大,令丰平的粮草储备陷入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只将注意力放前线大军上,把大军所需的物资供应足备,甚至从中无伤大雅地小捞上一笔,武平的这个冬天一定能过得很惬意。
但武平做不到对饿死、冻死在街头的百姓熟视无睹,他一面为前线大军的供应殚精竭虑,一面为百姓的生计奔走操劳,想方设法地挤出些粮草供给给百姓。
最忙碌时,武平一天要拜访二十家中、富户,从他们手上借粮食,用以赈济灾民。
为此,武平不惜放下身段,几乎磨破嘴皮,哪怕只能从对方家里借到十斤粮食,也足够他高兴地跳起来,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家继续游说。
令人精疲力尽的游说结束后,武平仍然得不到喘息,他还要返回县衙,将供应大军的物资、供应饥民的粮食进行统筹调配,确保哪一边都不耽误。
一页页清点,全部是由武平亲笔写就。
一天到黑,日复一日,武平的时间与精力统统花费在上面,他本就单薄的身躯也更显消瘦。
疲累、消瘦……这些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称得上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真正令他放心不下的,还是他最为疼爱也是唯一的小女儿武缘。
这段时间里,武平连回一趟家的时间都没有,连每天睡觉都是在县衙里头和衣而眠,对于照顾女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也不是没想过雇个下人帮自己照顾女儿,但自己每天几乎是倒贴上班,财力实在有限。
最关键的一点,他对女儿的安危无比看重,很难对外人放心,顶多顶多就是委托居住在隔壁且比较熟络大婶帮着照看下女儿,可一直麻烦对方,显然也不太像话。
思来想去后,武平决定把女儿带到县衙居住。
这样一安排,女儿的生活有了着落,自己还能时不时去看看女儿、陪陪女儿,算是解了武平心头一大患,令他不必为女儿的事情烦忧。
将一箩筐琐事暂且处理清晰后,武平终于能够放松片刻。他脚步轻快,直奔女儿的住处。
推开屋门,武平顿觉一股异样。
只见女儿武缘脸上还挂着一抹未曾消退的慌乱,手里端着一本书,但书页还在不受控制地乱晃,经她一捏才停在了不知哪一页上。
见爹爹前来,武缘火速将书放在一旁,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快步走向爹爹,有些磕巴地说道:
“爹…爹爹!你的工作都做完啦?怎么…怎么突然就来啦?”
女儿的不自然,武平看在眼里。他先是望向女儿刚刚坐的地方——除了前面有一张带着抽屉的桌子,便再无他物。
他当然明白,女儿有事情瞒着他,但只要不是危险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女儿为难,何况一间小小的房间,又能生出什么危险?女儿心里有奇思,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武平无视了注意到的异常,轻抚着女儿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暂且告一段落啦!乖女儿,爹爹不在时,你都在干什么呢?”
武缘起先有些犹豫,她寻求救命稻草般回头望去,紧接着就灵光一闪,指了指被她放到桌子上的书籍。
“爹爹不在时,缘儿一直都在读书哦!嘻嘻,缘儿知道爹爹公务繁忙,所以没有乱跑,一直待在屋子里等爹爹呢!对了!爹爹,缘儿看书时,有好多字不认识,爹爹能教教女儿吧?”
武平兴致大起,喜笑颜开,牵着女儿坐到椅子上,拿起书籍,对女儿说道:
“缘儿有哪些字不认识?让爹爹来教你。”
武平正准备教授,一打开书籍,发现这是一本兵法,遂对女儿询问道:
“缘儿最近怎么对兵法感兴趣啊?”
武缘的眼睛咕溜溜转动,小脸红扑扑的,解释道:
“安叔叔说过,想要成为一名大将,不光要有强大的武艺,还要精通兵法,将兵书读得滚瓜烂熟。缘儿很想成为一名镇守边疆的大将,当然不能忘了安叔叔的话!”
武平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女儿的兴趣,他向来是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其余都不重要。女儿渴望成为一名大将,自己从来都是鼎力支持。
突然,武缘的眉头微微皱起,向爹爹询问道:
“爹爹,你说安叔叔要去一趟京城,很快就能回来,这都快一年了,怎么还不见安叔叔回来呀?”
“这……”
武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安仕黎离开丰平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武平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半点消息。
还是在最近,卫广归来后,他才得知安仕黎已经成功进入蒋羽府中。
但他总是不方便把这些告诉给女儿的,犹豫半天后,武平只得搪塞道:
“放心吧!缘儿,安叔叔现在在京城当了大官,不用多久就会回来的。”
“唔……好吧!缘儿会耐心等的。”
随后,武平就开始为武缘解惑,武缘指着些她读不懂的句子,向武平发出提问。
奇怪的是,她的小手像是粘了胶水一般,不敢张得太大,几乎是把手按在书上,然后微微勾起手指,用指甲压住她不理解的句子。
武平本想一探究竟,但武缘急忙开口,成功移走了武平的注意力。
“爹爹,兵书上说得胜,须要做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可怎么样才算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呢?”
“这个嘛……”
看着女儿指出的句子,武平不免有些犯难。他毕竟不是武人出身,兵法谋略非其长也,兵法上的东西,他抓破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向女儿说道:
“这句话,爹爹也不大懂,没办法教你。等你石叔叔回来吧!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将,一定能解释清楚。”
“好哇!”
之后武平又看了兵书上的不少句子,深感自己无法理解,不得通其要。
好在女儿也没有为难自己,只让自己帮忙指认一些她不认识的字。
尽管如此,武平还是感到些内疚。他暗下决心,既然女儿要学兵法,那自己一定要给她找个合适的老师!
这时,一名官员匆匆赶来,向武平禀报道:
“大人!有一伙流民来到城下,渴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