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昨夜谢谢你。”
她动作自然的向前，原本是打算故意拥抱一下。
可人刚走近了，胸前便倏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微凉，掌心平贴，不带感情，却恰好挡在她心口。
位置微妙，动作僵硬，却坚决。
木偶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
他只是用手挡住了这个亲近自己的人：“抱歉，虞道友，不能碰我。”
虞初墨也懵了，僵在原地。
“嗒。”
一声轻响，来自晏微之的方向。
是他手中那只青玉茶杯，毫无征兆地脱手，落回了桌面。
茶水微溅，浸湿了古籍一角。
虞初墨看不清晏微之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动作微动，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
然后吩咐了一声：“归一，去外面打扫院子。”
晏微之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更低、更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急促的意味。
归一乖乖的后退一步，跟虞初墨道了别，离开。
甚至不觉得放在胸口这件事情需要道歉。
虞初墨原本觉得还没什么，可一想到如果猜测是真的，那
刚刚那只木偶手在脑海中莫名换成了另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脸刷一下红了。
“师尊我”
“小鱼，先退下吧，为师还要和长老们商讨比试事宜。”
虞初墨愣了愣，也告辞离开。
晏微之用帕子将桌面的水渍擦了擦，又将茶杯摆好，动作不疾不徐。
最后又将被浸润了少许的书页边缘小心抚平。
目光继续落在书籍上。
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未动。
檀香袅袅，茶烟未散，殿内一时寂静。
青丝如瀑，遮住了耳根处那一抹极淡、极隐秘的红。
归一还有待改进。
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宴请的部分结束，就要开始正式的比试。
此次比试的赛场设在天清宗的演武场，场地宽阔，四周筑起环形观礼台，足以容纳所有前来观礼的修士。
赛场中央刻着繁复的聚灵阵与防护阵，既能汇聚灵气辅助修士发挥，又能在比试失控时及时护住周围观礼之人。
这次比试，晏微之的几位内门弟子都没有参加。
原因也很简单。
不论是流云烬还是沉怀沙，在众多宗门的弟子里一直是佼佼者。
若是参加了比试，结果几乎是一定的。
原主就是单纯的不想参加，怕真输给别人丢人。
比试持续了月余。
期间，楚昭来找过她许多次。
起初是邀她观战，后来是向她讨教修炼，再后来……话里话外，竟隐隐透出几分要留在天清宗的意思。
虞初墨听得头皮发麻。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把人堵在回廊下，拒绝得明明白白。
“楚道友，我真的很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别再来找我了。”
楚昭怔住，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却终究维持着君子风度，只低声道：“……是在下唐突了。只盼你日后，能再考虑一二。”
考虑不了一点，四个男主已经够够的了。
从前玩游戏的只嫌男主不够多，真的设身处地了，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比试结束，各大门派陆续辞行，云舟腾空，灵鹤归山，喧嚣退去。
虞初墨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终于清净了……”
她慢悠悠踱回自己的小院。
院中青竹扶疏，石径微凉，藤编长椅在廊下轻轻摇晃，像在等她回来。
她躺上去，伸了个懒腰，闭眼假寐，任午后暖阳透过竹叶洒在脸上，斑驳如碎金。
倒计时还有十几天。
姬夜阑和流云烬应该能出关。
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至少此刻，是难得的惬意。
她唇角微扬，几乎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嗓音自院中响起，带着几分笑意，轻轻唤她
“小鱼道友。”
虞初墨眉心微蹙，眼皮都没抬。
错觉！
“小鱼道友？”
这一声更近，更轻，几乎贴着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姬、夜、阑！
虞初墨磨了磨后槽牙，猛地睁开眼，翻身坐起，正要发作：“你——”
话卡在喉咙里。
眼前站着的，银发如瀑，垂落肩头，一双翡翠绿眸含笑的望着她。
一袭月白长裙缀着细碎星纹，衣袂无风自动，周身似有灵雾缭绕。
她美得不似凡人，倒像从古画中走出的谪仙。
虞初墨怔怔望着她，一时忘了呼吸，脱口而出：“大师姐……你好漂亮……”
流云烬轻笑了声：“小鱼，这阵子辛苦你了。”
虞初墨起身，牵着流云烬的手，“不辛苦的！一点都不辛苦！大师姐，你身子好些了吗？之前闭关疗伤，我还一直担心……”
流云烬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
虞初墨仰头望着她，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崇拜，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大师姐，你这样，真像话本里写的那种冷艳女剑仙，又强又好看！”
一旁的姬夜阑将这幕看在眼里，嘴角弯起一抹冷笑的弧度。
少女的目光黏在流云烬身上，黏得紧实。
自始至终，就没往他这边挪过半分。
不耐的顶了顶腮。
他不也长成这样吗？
怎么一下都没看到自己？
怎么他是隐身了吗？
还有说有笑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流云烬和姬夜阑是来告别的。
流云烬体内的魔气已经完全释放出来，但她还不能控制自如。
她准备和姬夜阑一起去魔界。
魔界关于魅魔的记载还是要多的多。
虞初墨闻言，一双杏眼瞬间瞪得溜圆，下意识便看向姬夜阑：“立刻马上就走吗？”
姬夜阑勾唇，总算是看过来了。
“小鱼道友，你这样”姬夜阑挑眉，语气戏谑：“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嘴欠！
就算是舍不得他的任务，虞初墨也不会说的。
她看向流云烬撇了撇嘴：“大师姐，我舍不得你。”
姬夜阑嘴角弧度更深，眼底笑意反而更淡。
虞初墨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了决定。
一起去魔界。
姬夜阑的卡牌里有很多没见过的场景，背景都偏暗，还有磷幽古木。
没见过，但肯定跟魔界相关。
倒计时就剩十几天了。
且不说沉怀沙能不能回来，就算回来了，下次任务估计也不会带她出去。
总不能偷偷摸摸和涂山溟再踉踉跄跄吧？
虞初墨偷瞄了一眼姬夜阑。
太刺激了！
偷一个男的心脏都受不了。
再扯进来一个？
不行不行。
晏微之算了，别说接吻了，估计连牵手都做不到。
还是要尽快把沉怀沙的任务做完，将心思全都放在晏微之身上才行。
至于姬夜阑。
玩玩。
从天清宗到魔界要经过三界城，流云烬一身黑袍将银发绿眸遮的严严实实。
毕竟魅魔，走到路上都能勾人于无形。
进了无妄渊，姬夜阑就从蓝叶模样变回了银发绿眸。
虞初墨来到最远的地方就是无妄渊。
再往前，便是传说中“血月高悬、万魂哀鸣”的魔界。
一个寸草不生、乱石嶙峋，满是狰狞恶鬼与滔天戾气的地方。
走过无妄渊的磷幽古林，真正踏入魔界之后。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荒芜景象，反而错落分布着不少城镇。
那些城镇的建筑风格与三界城、天清宗截然不同，多是棱角尖锐的石质楼宇。
墙体上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在紫灰色光晕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城镇间往来的身影也并非全是青面獠牙的模样。
有不少身形与常人无异，只是肤色偏白，眼眸颜色更为艳丽，或是赤红，或是暗紫。
行色匆匆间，竟带着几分寻常市井的烟火气。
只是这魔界的一切，都被一层薄薄的、类似瘴气的紫灰色迷雾笼罩着。
那迷雾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将城镇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虞初墨刚吸入几口，便觉胸口发闷，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虞初墨几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下意识拉扯了下流云烬，低声嘱咐：“师姐，小心。”
流云烬像是对这雾气毫无感应，闻言侧过头，帽檐下的绿眸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了吗？”
“你没感觉到异常吗？”
问完虞初墨才想起来，半魔也算魔，不受影响也很正常。
流云烬警惕的扫了眼周围，“没有。”
话音未落，身旁一道低沉嗓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小鱼道友，这是魔界，魔气很盛。”
姬夜阑侧过眸，银发在紫灰天光下泛着冷冽弧光，唇角微扬，“受不了的话，可以告诉我。”
流云烬蹙眉：“小鱼，你不舒服吗？”
虞初墨感受了下体内的灵力，虽还有些微滞涩，却也算不上难受，便摇了摇头：“没事的，大师姐，就一点点滞涩，不碍事。”
虞初墨不服气，为何这个魔头去灵气那么盛的天清宗都没事？
她一个修士来魔界就有事？
“你在天清宗的时候也没事？”
姬夜阑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眉梢微挑，绿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袖缘，语气轻淡：“自然。”
虞初墨冷嗤了声。
“走吧，走吧。”
突然有点羡慕大师姐的体质了。
半魔，到哪儿好像都能过得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