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岑予衿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惺忪的睡眼里还带着几分孕期特有的倦懒,下意识地就往身侧摸去,触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这才猛地想起,陆京洲昨夜就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了,走得匆忙,连一句完整的道别都没来得及说。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屏幕漆黑一片,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
岑予衿伸手按亮屏幕,时间显示七点半,想来他此刻应该还在横跨大洋的航班上,根本没法回复消息。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慢吞吞地坐起身,孕期的嗜睡和疲惫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四肢百骸,连抬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洗漱完毕,岑予衿拖着沉重的步子下楼,厨房的佣人已经备好了早餐,温牛奶、燕窝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点心,都是按着她孕期的口味准备的。
她给自己热了杯温牛奶,刚端起杯子,客厅里的电视就传来一阵喧闹的播报声是佣人早起打扫时顺手打开的,说是听听新闻,也能添点人气。
“本台最新消息,周氏集团大少爷周时越与国林家千金林舒薇的世纪婚礼,将于今日上午十点在京市国际会展中心盛大举行!这场备受瞩目的联姻,不仅牵动着两大商业帝国的未来,更因一段‘生死相依’的浪漫过往,成为全城热议的焦点”
岑予衿握着牛奶杯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液体晃出杯口,溅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微烫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缩回手,看着手背上那片泛红的印记,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婚礼?周时越和林舒薇?
这几个字像是凭空炸响的惊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随即,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几天陆京洲确实提过一嘴,说有人送来一张烫金的请柬。
当时男人还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笑,语气里满是戏谑,“我家媳妇儿好歹也是周家二小姐,哪有不去参加亲大哥婚礼的道理?放心,到时候我陪你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指尖还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顺便,也去搅搅局,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可那点模糊的记忆,早就被昨夜陆京洲突然离开的慌乱,以及她那句哽在喉咙里、终究没能说出口的“我不是周芙笙”给冲散了。
岑予衿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电视屏幕上。
画面里正播放着周时越和林舒薇的独家采访,背景是铺满了红玫瑰的奢华婚房,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得两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刺眼。
周时越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眉眼温柔地看着身旁的林舒薇,而林舒薇则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裙,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是幸福得快要溢出来的笑容。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林舒薇对着镜头,声音哽咽,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阿越他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他,我只想陪着他,守着他,等他重新记起一切。”
记者立刻接话,语气充满艳羡,“所以说,是林小姐不离不弃的陪伴,才让周大少爷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方向,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童话故事啊!”
“不离不弃。”
这四个字,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轻轻扎进岑予衿的心脏,不痛,却带着一股密密麻麻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看着屏幕上那对璧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不离不弃?多么可笑的四个字。
真好啊。
真好。
岑予衿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那颗早已凉透的心。
现在的人对渣男的包容性可真强啊。
电视上的采访还在继续,记者追问道,“听说周大少爷还有一位妹妹,名叫周芙笙,也是前不久才被认回周家的。今天的婚礼,周小姐会到场吗?”
周时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温和:“芙笙她身体不太好,我和薇薇都很体谅她,就不勉强她来了。毕竟,家人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岑予衿看着屏幕上男人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身体不太好?
他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现在是周芙笙,是周时越名正言顺的妹妹。
按照周家的礼数,按照京市名流圈的规矩,她本该盛装出席,穿着最华丽的礼服,坐在观礼席的前排,笑着祝福自己的“好大哥”新婚快乐。
原本,她也是打算去的。
和陆京洲一块去,该有多有意思。
她甚至能想象出,陆京洲会牵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嘲讽的目光挡在身后,会在她耳边低语,说尽周时越的坏话,会用他那双带着痞气的桃花眼,将周时越和林舒薇的脸色看得一阵青一阵白。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解气。
可现在,陆京洲远在飞往国的航班上,天高路远,联系不上,帮不了她。
她孤身一人,肚子里还揣着两个未足月的宝宝,别说去搞事情,就算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都难保不会被林舒薇盯上。
那个女人的心机有多深,手段有多狠,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能冒险。
陆京洲不在身边,她就是自己和两个孩子的铠甲,不能有半分侥幸,不能拿孩子的安危去赌。
佣人端着早餐走过来,见她盯着电视出神,忍不住多嘴,“少夫人,今天周家大少爷结婚呢,电视上都播疯了。听说场面大得很,包下了整个国际会展中心,全京市的名流都要去捧场,光是安保就请了好几百人呢。”
岑予衿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拿起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粥,粥里的红枣和枸杞浮浮沉沉,可她却没什么胃口。
“那您和先生”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周大少爷是您大哥,按说您是该去的,先生他”
“他出差了。”岑予衿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婚礼我们就不去了。”
佣人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在檀月山庄,陆京洲对岑予衿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先生不在家,少夫人不想去,自然是没人敢勉强的。
岑予衿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电视。
屏幕上,周时越正温柔地替林舒薇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亲昵,眼神缱绻,郎才女貌的画面,羡煞旁人。
可岑予衿看着,心里却没有半分波澜,既不觉得嫉妒,也不觉得难过,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堵得慌,不是因为周时越,也不是因为那场盛大的婚礼,而是因为陆京洲。
她想他了。
想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气息,想他抱着她时温热的体温,想他低头吻她时的温柔,想他昨夜离开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那句“媳妇儿,等我电话”时的模样。
他现在到哪里了?飞机有没有遇到颠簸?
有没有按时吃饭?
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她的心房。
岑予衿放下勺子,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看着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对话框,没有提婚礼的事,也没有说自己的想念,只简单地写着,一路平安,到了记得告诉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才将手机放回口袋。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将客厅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佣人已经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可岑予衿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沉甸甸的,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费力。
她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传来微弱的悸动,像是两个小家伙在轻轻踢她,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提醒她,你不是一个人。
岑予衿弯了弯嘴角,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暖意。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宝宝,还有陆京洲。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这栋房子,守好肚子里的宝宝,安安静静地等陆京洲回来。
等他回来,听他说一句“我到了”,听他说一句“我想你了”,听他说一句“媳妇儿,我回来了”。
岑予衿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想去公司看看。
房间里都是陆京洲的味道,她会控制不住的想他。
然而才刚出檀月山庄的大门,就出事儿了——出车祸撞到了人!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像是乞丐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