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迅速靠向路边,平稳停下。
未等司机下车,陆京洲已推开车门。
他一手拿着手机快速说着什么,另一只手探回车内,准确无误地再次握了握岑予衿微凉的手指,力道很重,带着匆忙中未尽的安抚和不舍。
“媳妇儿,等我电话。”他只来得及留下这四个字,声音被夜风裹挟着,有些模糊。
随即,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路边不知何时已悄然停下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又迅速关上,引擎低吼一声,车子便如离弦之箭般汇入前方的车流,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光河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快到岑予衿甚至没看清他最后的表情。
她怔怔地望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指尖还维持着被他用力握过的姿势,微微蜷缩。
车厢里瞬间空荡下来,方才被他体温和气息盈满的空间,此刻只剩下昂贵的皮革气味,以及一丝未散的属于他的清冽松香。
那温暖抽离得太快,留下一片冰凉的真空。
司机重新启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向回家的方向。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以及车载空调发出的微弱风声。
岑予衿缓缓地靠回椅背,重重吐出一口气。
窗外,城市的流光再次开始匀速倒退,斑斓的光影掠过她苍白的脸颊,明明灭灭。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句已经冲到唇边要破土而出的真相“我不是周芙笙”。
此刻失去了所有诉说的时机,变得毫无意义,像是千斤重担压回心底。
巧克力微苦的余味还在舌尖徘徊,混合着未散尽的甜,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涩。
陆京洲走了。
在她终于鼓足勇气要坦白一切的时候,被一个紧急的电话叫走,甚至没给她说完一句话的机会。
是命运在捉弄她,还是连老天都觉得,这个谎言应该继续下去?
岑予衿闭上眼,感觉到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荒诞。
刚才车内凝结的气氛,他温柔专注的眼神,她孤注一掷的决心,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寂静。
车子驶入别墅区,熟悉的景物在窗外掠过。
原本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可现在连坦白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该怎么办?
等到他回来,再找机会说?
可那时,她还有此刻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吗?
打电话说吗?
也不可行,从他刚才打电话的语气来看,他遇到大麻烦了
现在跟他解释清楚,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扰乱他的心神。
况且这也不是电话里随随便便就能说清楚的。
她要当着他的面说,当时他的面前谈
她相信陆京洲。
也相信陆京洲是爱她的。
车子停稳。
司机恭敬地替她拉开车门,“少夫人,到了。”
少奶奶三个字让岑予衿回神,敛去所有情绪,点了点头,沉默地下了车。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站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前,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却没有立刻进去。
只是抬起头,望向墨蓝色的、没有星星的夜空。
他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吧?
那个叫傅聿深的朋友,对他一定非常重要,希望他平安。
也希望陆京洲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手机安静地躺在手包里,没有响起。
他不会这么快打来,他正在处理更紧急的事情。
岑予衿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包裹住她单薄的身影。
屋内一切如常,整洁、奢华,充满了陆京洲存在的痕迹。
她慢慢走进去,关上门,将寂静的夜色和未说出口的秘密,一同关在了门外。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走到客厅中央,环顾四周,不习惯很不习惯。
她时刻才发现自己依赖他竟到了这个地步。
岑予衿一点东西吃不下,但自己清楚不吃不行。
肚子里还有两个宝宝呢,万一宝宝出事儿怎么办,现在可是宝宝发育的关键期。
想到这些她还是逼自己吃了点东西在上楼。
回到熟悉的房间,莫名其妙的情绪立刻有了上来。
岑予衿进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发现男人并没有给她发消息。
突然想到了在网上刷的一个视频。
如果你的亲人朋友出远门,或者是和他分别了,一定要给他发个消息说,到了说一声,或者是到了报平安。
因为这是自己和他种下的因,他发消息回应了,才算有果,可以保平安。
岑予衿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自从有了在乎的人,也开始唯心了。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明知道明天中午他才能到国,可是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机声音调到最大。
想第一时间回他消息。
今天晚上睡不着的,也不止他一个。
周家别墅!
家庭医生正小心翼翼的给周时越上药。
林舒薇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又气又恼又心疼。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儿。
岑予衿难不成还对周时越念念不忘,贼心不死?
可明明周时越都那么对她了呀!
背地里她还借着周时越的名义干了不少伤害她的事儿,单了一件是个人都受不了,她怎么还放不下呢?
周时越实在是太优秀了,所有的人都觊觎她的男人。
还有周时越也越来越不对劲了。
难不成是他喝的那个要出了问题?
不对!
那药没有经过别人的手,都是自己从父亲的拿来之后直接给他吃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林舒薇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光盯着他被揍得很严重的脸。
看着他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儿,希望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医生处理着伤口,她看着都觉得疼。
“轻点儿,不会去换一个医生,滚出去。”
周时越听着是她的所以才会回过神来,“薇薇,不疼,没事儿,刚才的事情吓到你了吧?”
林舒薇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吓死我了,阿越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周时越听着她试探的话,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却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没有。”
她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而且今天的事情,自己就跟着了魔似的,看到岑予衿就失了分寸,让她受委屈了。
“那你怎么会突然到那儿去?”林舒薇这才突然想起,心里一旦中下怀疑的种子,就在也除不掉了。
她会慢慢的生根发芽。
“就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工作人员只跟我说你在里面没跟我说在哪间房,我以为是最近的那件就直接进去了”
“那你见到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周时越自己也不清楚,没看到她的时候,真的无所谓,就像是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见到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前妻,看到她受到了刺激,就变成那样了。”周时越冲着面前的已经包扎的差不多的,摆了摆手。
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薇薇,你放心,我以后会减少跟她见面的,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和宝宝,哪怕恢复记忆,你才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她即使过去式了。”周时越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哄着。
“而且,这个世界上都已经没有岑予衿这么一个人了,她是周芙笙,是我的妹妹,我跟她在一起不乱伦了吗?”
林舒薇被他哄好了些许,还是觉得不放心,“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快上楼睡觉了吧,明天还要当新娘子呢?睡不好明天可没有精神了。”
周时越亲密的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医生可说了,你得好好休息,要不然宝宝可受不住。”
林舒薇一想也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林舒薇冲他撒着娇道,“你得陪我一块儿去。”
周时越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块儿睡觉。”
林舒薇顺势提出要求,冲他张开了双臂,“那我要你抱我上楼。”
周时越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拒绝,把人稳稳的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林舒薇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又给岑予衿很很的记了一笔。
她得做点什么,要不然难解她心头之恨。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是不是很疼?”
周时越摇了摇头,“别担心,不疼。”
明天的婚礼啊!
陆京洲肯定是故意的。
反正她邀请了岑予衿来参加婚礼,到时候
周时越抱着林舒薇回到卧室,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耐心地哄着她,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痕。
周时越在床边静坐了片刻,目光落在林舒薇安睡的面容上,眼神复杂难辨。
白天见到岑予衿时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悸动,此刻在寂静的深夜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暗潮般再次汹涌起来。
心口那个位置,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床上的人,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别墅二楼有个宽敞的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室内的暖意。
周时越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伤痕,也模糊了他眼底翻腾的情绪。
“岑予衿衿衿”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竟泛起一丝苦涩。
周时越猛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引得他低咳了两声。
烟一支接一支。脚边很快积了一小堆烟蒂。
夜越来越深,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点。露台上的寒意侵入了骨髓。
周时越捻灭了最后一支烟,眼神在黑暗中显得幽深而决绝。
他转身回到室内,没有惊动任何佣人,径直下楼,从玄关柜子里取出了车钥匙。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别墅区里显得格外突兀,但很快就被夜风吞没。
黑色的轿车如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周家别墅,驶入空旷的街道。
他记得岑予衿婚后似乎住在檀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