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还在路上跑着,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影子在车窗外头一晃一晃的。
季阳握方向盘的手指头绷得很紧,手背上青筋都出来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大哥大,单手摁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起来了。
“是我。”季阳开口,声音冷冰冰的,透着一股狠劲儿,“王建国现在关在哪个看守所啊?”
“东城看守所。”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去弄一下吧。”季阳眼睛盯着前面的路,说话的口气跟结了冰似的,“让里边的人好好照顾照顾他,记着啊,别弄出人命来,不过得让他嘴松点儿才行。”
“晓得了。”
“快点办。”
“好嘞。”
季阳把电话挂了,随手把大哥大丢在旁边。
杨晓斐坐在副驾驶座上,听见他说这些话,心里头挺复杂的。
她晓得季阳这是要用些不太光彩的法子,让王建国在监狱里头受点罪,逼着他把实话说出来。
这种办法,她其实心里头觉得不太好的。
不过面对某些人,这招还是挺有必要也挺管用的。
她没做声,就看着窗户外面。
车子开得还挺稳当,季阳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手给握住了。
“别想太多。”他说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安慰人的意思,“这种事情我来弄就行了。”
杨晓斐扭过头去看他,嘴角勉勉强强扯了扯:“我晓得。”
车子拐进小区里头,停在楼底下。
季阳把火熄了,扶着杨晓斐下了车。
两个人刚刚走到楼道口那里呢,杨晓斐兜里的大哥大就响起来了。
她掏出来瞅了一眼,是唐然打过来的。
“喂哟?”
“晓斐!”唐然的声音从听筒里头传出来,听起来又慌又急,“李凡出事儿了!你赶紧来医院!”
杨晓斐心里头咯噔一下:“出什么事?”
“她……她从楼上跳下去了……”唐然的声音都在颤抖,“现在还在抢救,你快点儿过来呀。”
电话那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还有医护人员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音。
杨晓斐拿着大哥大的手都在发抖:“我这就过去。”
她把电话挂了,回头看着季阳:“李凡那边出事儿了,我要去医院那边。”
季阳没说话,转身就朝车那边走。
两个人又上了车,季阳一脚油门,车子就冲出去了。
一路上呢,杨晓斐的心都悬着。
车子开得很快,穿过好几条街道,还没到二十分钟就开到医院了。
季阳把车停在急诊楼门口那里,扶着杨晓斐下车。
两个人快步往里头走,杨晓斐的腿还没完全好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季阳干脆就把她抱起来了。
“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别废话了。”
季阳抱着她进了电梯,摁了三楼的按钮。
电梯门开了,走廊里头很清静,就有股消毒水的味道飘着。
唐然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子上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身上穿的是昨天那套西装,这会儿皱皱巴巴的了,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头,头发也乱糟糟的。
听见脚步声音,他一下子把头抬起来了。
看见杨晓斐跟季阳,他站起身,眼睛红得吓人。
“晓斐。”他的声音沙哑。
季阳把杨晓斐放下来,她拄着拐杖走到唐然跟前:“到底咋回事?”
唐然张了张嘴巴,感觉心里又堵又慌,过了几秒钟,才缓慢开口:“李凡她知道真相之后呢,情绪就一直很崩溃。”
说到这,他的声音带着一些发颤,“今天下午,趁着护工没注意,她就从窗户那里跳下去了……”
杨晓斐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然用手抹了一把脸,自责的说道:“都怪我,都是我害的……”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之中:“我不该骗她的,我不该把她当成那个人的替身,都是我不好……”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头全是绝望,“那都是我害的……”
杨晓斐看着他,心里头说不上来是啥滋味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先别想那么多了。”她语气尽量平静些,“医生还在抢救呢,说不定能救得回来。”
“她本来就病得很重了,还从六楼跳下去,医生都说她的伤很重,我……”唐然双手抱着脑袋,声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说着,忽然有些哽咽。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坐在医院走廊里头,竟然哭了。
季阳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啥用呢?”
唐然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季阳冷冷的说道:“李凡现在还在抢救,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她要是真有个什么事,你哭也没用。她要是能救得回来,你现在哭也是浪费时间。”
唐然愣住了。
杨晓斐也赶紧说道:“季阳说得对。你现在哭也没用的。李凡需要你冷静下来,需要你打起精神来才行。”
“你虽然骗了她,可是你也帮她治病了。这段日子你对她那么好,她心里头是晓得的。”
“你没有亏欠她啥的。就算她晓得了真相,也是有人故意告诉她的,又不是你主动说出来的。”
“你现在要做的呀,就是祈祷她能活下来。”杨晓斐看着他,“其他的事情呢,以后再说。”
唐然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口气。
“你说得对啊。”
红颜色的“手术中”三个字还亮着呢,刺眼得很。
走廊里头安静下来了,就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响着。
季阳在杨晓斐旁边坐下,伸手把她的手握住了。
她的手有点儿凉,他握得紧紧的,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一个钟头。
两个钟头。
三个钟头。
走廊里头的光线慢慢暗下来了,窗户外面的天色也跟着暗了。
唐然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那里,一动也不动,像个雕像似的。
杨晓斐靠在季阳肩膀上头,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