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传承结束了。
李夫子难掩欣喜之情,捋须朗声道:“安奕人,道基已筑。即日起,你当为儒生座下第七亲传弟子,梼杌书院名正言顺的七先生。多年磨砺,终见曙光,大道可期。”
安奕人眼中内蕴慧光,神情庄重,对李夫子行五体投地大礼,连磕三个响头,恭声道:“学生安奕人,叩谢老师传道授业、倾力栽培,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一旁的兰大先生温言勉励道:“老七修为精进神速,本届仙缘雅会天骄云集,便要看你大显身手了。”
安奕人从容起身,向众人拱手环揖,自信而坚定道:“学生定不负老师、师姐与师兄的殷切期望。”
正当大功告成、一派祥和之际,李夫子忽地心血来潮,一股不谐寒意窜上灵台。
他急忙施展特有的“卜祭”之术,将三枚古钱抛出献祭,旋即拈指掐算,脸色骤变道:“不好,今夜魔星冲犯……要出事了!”
李夫子双眸精光闪动,料事如神:“此次为处理要事召集众贤,致使书院防御薄弱,竟遭妖邪魔修趁虚渗透。”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离座而起,澎湃战意升腾。
伍旭朗声道:“邪魔歪道胆大包天,敢擅闯梼杌书院,定叫此等宵小有来无回!”
李夫子眼神却流露出罕见的忌惮之色,断然喝道:“来敌蛮横,非五洲邪魔可比!随我登三楼,启动‘镇星定辰大阵’,方有生机。”
“什么?!”众人闻言骇然失色。
七门生中,熊武休最了解镇星定辰大阵威能,忍不住道:“此阵位列五阶源品,是书院镇院底蕴,一旦发动,擎天撼地。若由夫子亲自坐镇,攻伐之威堪比天仙!何方凶魔能有这等通天本事?”
李夫子袖袍一甩,率先走向三楼,沉声道:“事态紧急,都跟我来。此战关系书院存亡,须齐心协力,不容有失!”
安奕人紧握双拳,感受着体内激荡奔涌的雄浑法力,信心前所未有地高涨。但望向同门奔去的楼梯口,他刚升起些许轻松和喜悦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阵未知强敌的深深凛然。
……
洗砚池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像被无形巨手搅动,宛若掀起怒海狂涛,墨色浪花飞溅。
青简庐内部,十二品骨莲以惊人速度生长,骨质花瓣层层铺展,撑得墙体四分五裂,碎石与尘土迸射飞扬。
方圆几千里的元灵精气沸腾翻滚,如处风暴之眼!
陋室君正在书房对着一本残破古籍摇头晃脑,将前人的注解斥为“狗屁不通”,不觉把人生失意统统抛诸脑后。
突如其来的墙倒屋塌,弄得他灰头土脸,活像只受惊的兔子三蹦两跳逃出废墟,回头寻找作乱根源。
“何方妖物邪祟胆敢装神弄鬼,损坏书院圣地?看招!”陋室君见藏书平白遭殃,又惊又怒,当下不及细想,兔起鹘落间抬手便使出“洪涛掌”打去。
他一掌推出,看似朴实无华,浑厚掌力却如大江奔流,挤压空气骤生爆鸣,直欲开山断江。
但这招足以令大派修士闻之色变的重击,对付骨莲却如微风拂面。
莲台上的骨皇骷髅头颅只张口轻轻一吹,带着腐朽气息的灰白色气流就轻易将来袭掌风击溃。
紧随“轰隆”巨响,那股气流余波席卷沿途一切,摧枯拉朽般掀翻青简庐建筑,又横扫屋外空地。
砖石木料在爆裂和倾轧中崩解,被撕碎的典籍残卷化为漫天乱飞的蝴蝶。恰似飓风过境,徒留满地狼藉。
陋室君虽然为人酸腐,但对敌我强弱形势还是分得清的。
所谓院士头衔、高手尊严与守护青简庐的职责……这些在绝对的差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妖魔本领远胜于我!”
眼见苦练多年的绝招被轻描淡写破去,陋室君骇然失色,虚晃一招便抱头鼠窜,口中也变了腔调,哪还有半分之前的义正辞严。
他心有不甘,扯着嗓子挤出凄厉而夸张的尖叫声,传遍大街小巷:“快来救命呀!有个骨莲怪入侵书院,偷东摸西不成,反倒恼羞成怒,把青简庐的藏书全撕啦!”
陋室君深知哪些事最能触动书院同仁的神经,一边狂奔,一边高声痛骂:“千古罪业,罄竹难书!此獠断我青简庐文脉,与弑我父母何异!”
惊人剧变引得周边诸多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欲探究真相。一波波身影划破长空,他们有的驾驭清风,有的缩地成寸,有的御剑而行,迅速集结成群。
其中十数位院士,平日里个个道貌岸然,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或发功、或施法、或祭法宝,一道道绚丽夺目的杀招,不要钱似的向敌方猛砸。
半空宝光闪耀,术法横飞,剑气交错,不时炸开璀璨霞光。一轮抢攻,却对骨莲如清风拂山岗,撼动不了分毫。
众院士都是高居天梯榜前列的人物,阅历广博,眼力非凡,立即意识到对方是位可怕强敌,不敢贸然接近。
他们飞快与陋室君会合,低声交流着彼此心得和疑虑。
“这是何妖孽?从未听闻过。”
“好生厉害,我的剑竟连这厮的护体灵光都刺不穿!”
“陋室君在贤者榜排第四十位,院士中亦名列前茅,连他都束手无策。”
“诸位不可轻举妄动,速速通知夫子和六位先生!”
骨皇雄踞莲台,轻蔑低笑道:“呵呵,一群迂腐老废物。今日活祭了你们……哼!不对,跑来浪费本神精力,还是找到纯阳剑骨要紧。”
他深邃眼窝陡然幽光大盛,强横感知如罗网骤张,森然笼罩梼杌书院每一寸角落,搜寻目标:“任你上天入地,也休想逃脱本神掌心。”
谁知骨皇神念寻遍整片地域,却依然未能发现许不违的藏身之处。那纯阳剑骨踪迹,竟似凭空消失了。
原来,成白早已运用凤凰力,锁定许不违的确切位置。他与贝廷君配合默契,趁着骨皇被院士们纠缠的间隙,抢先一步将许不违纳入生金塔构筑的防护屏障内。
仙器的庇护和隐匿之能,哪怕骨皇有谛听术也探不出蛛丝马迹。况且他早已丢失圣胎,法术不全。
许不违脸色惨白如纸,强打精神向成白和贝廷君施礼道:“多谢二位仗义救援。若非恩公及时赶到,许某难逃此劫。”
“许兄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分内之事。”成白微微颔首,率领队伍隐入暗处,远观骨皇与诸院士对峙情况,面露凝重之色,“骨皇本不该这般强悍,而今却能以一敌众,视众院士如无物,简直匪夷所思。”
贝廷君俏脸异常严峻,稳了稳心神,缓声道:“静观万物之力流转,妾身直面那骨头架子,便如仰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心魂颤栗。他已高出我不止一个境界!”
成白沉吟道:“书院高手虽比以往所见九门十派任何一家都多,但也无济于事。夫子再不亲自出马,只怕这厮为所欲为,偌大基业难保。”
池畔,骨皇凶威无人敢挡。骨莲花瓣猛然向外撑开,苍白光华四下迸射,转眼间推平了整座青简庐,房屋尽化碎砾。
陋室君眼睁睁看着珍藏典籍毁于一旦,目眦欲裂,喉头发甜,竟喷出一口老血。
他强压下气血,嘶声喊道:“天杀的妖魔!毁我书斋,损我经典,十死不足以偿其罪孽,倾四海之水难洗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