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立刻给父亲挂电话。
葛涛担心静安说不明白,他从静安手里夺过电话。
葛涛说:“叔啊,我是静安的朋友,船的事大概能整到,不过,暂时没有,船还没有回来,要等,估计一两个小时,你准备好,随时出发。”
父亲喜极而泣:“那可太好了,我都准备啥?”
葛涛说:“水,面包,还有,大衣,江上特别冷——”
葛涛担心老坏不办事,他开车带着静安直奔老坎子,就守在老坏身边。
老坏跟一帮人在打麻将,看到葛涛带个女人来了,瞥了静安一眼:“呦,还是过去那个?”
葛涛伸手扒拉老坏的后脑勺一下:“我他妈愿意。”
老坏哈哈大笑:“六哥你可真行,换来换去,还是过去那个。”
葛涛从腋下夹着的黑皮包里,掏出一沓钱,当地一声,丢在麻将桌上:“雇你的船,我不白用。”
老坏瞥了一眼钱:“六哥,你这不是寒碜我吗?”
话是这么说,钱却打开了,老坏把钱分给众人。
老坏说:“不玩了,大家钱也拿了,立刻出去找船,谁的船先回来,我就给谁磕一个!”
玩麻将的几个人,还有屋子里看热闹的卖单儿的人,呼啦一下都走了。
老坏住的二节楼。地当中还点着炉子,炉筒子通到外面,一缕白烟冲上天空。
但烟雾很快被雨雾吞噬。雨又开始下了。静安的心沉甸甸的,祈祷雨别下大。
看到葛涛给老坏钱,静安心里很清楚,她这回欠葛涛的不仅是钱,还有情义。
老坏坐在沙发上,把一盒烟丢给葛涛,他瞥了一眼静安。
老坏一撇嘴:“六哥,这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你咋还扔不下?”
葛涛笑了:“你他妈还会说国色天香,你管得着吗?我就喜欢!”
静安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她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给老坏点烟:“老哥,我谢谢你,我替我奶奶谢谢你。”
老坏笑了:“你奶奶多少岁数了,别替你奶奶谢我,愿关二哥保佑吧,保佑船只早点找到。”
老坏没有抽烟,他走到屋子的角落,洗了手,来到屋子的北侧。
客厅比较大。外面下雨阴暗,房间里有点看不清。
此时,静安才看到北侧搭着条案,上面摆着一尊雕塑,手持偃月刀,那不是关公吗?
老坏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又等了一个小时,这期间老坏的手机一直没停,不停地拨打电话。
终于,一条船落实下来。
静安给父亲打电话,让父亲到胡同口等待。
葛涛开车来到胡同口,接了父亲要往老坎子码头去。
父亲说:“我大哥也要去。”
葛涛说:“叔啊,咱们好容易抢到一条小船,上去的人多,屯子里出来的人就少。”
父亲明白了,连连点头,坐车直奔老坎子。
不料,码头上封了,不让闲人过去。也不允许再开船下江。
肇源属于江东,江东不是吉林省,属于黑龙江。
这是两省的事情。不过,肇源的很多百姓都逃难到了安城。
又是老坏领着众人,抄小路来到大桥的下面,从大桥下面放船走了。
船不大,一个开船的,再加上父亲,要是再加上老叔和奶奶,小船就满了。
老坏又从旁边人的身上,扒下几个橘黄色的救生衣,扔到船上。
静安已经给父亲穿了两个救生衣。扔到船上的,是给老叔和奶奶准备的。
静安以前对老坏这些人包括葛涛,她心里都是回避的。
对这些人,可以说是敬而远之。但今天她也发现,这些人讲义气,看似混蛋,但关键时候真的讲义气。
否则的话,这条船,静安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到手。父亲没有这条船,就无法去乡下接奶奶。
父亲的船走了之后,雨还在下着。
静安默默地祈祷,雨快停吧。如果天黑之前雨要是不停,关门雨就会下一夜。
大坝上已经亮起无数的灯笼,在暗夜里形成了一条金色的火龙,护卫着嫩江右岸的一方百姓。
涛涛的江水一次次地冲击着堤岸,每次冲击堤岸发出的声音,都让右岸的百姓心惊。
静安坐在葛涛的车里。葛涛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水,还有几袋面包。
葛涛把水和面包递给静安,静安吃不下。葛涛把水拧开,递过去。
静安只好喝了两口。
葛涛看着静安,冷笑着说:“你就这么信我,这水能随便喝吗?”
静安一愣,不知道葛涛要说什么。
葛涛说:“你记住了,以后再到娱乐场所去玩,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要吃,不要喝,千万别上当。”
葛涛还说,火车上也是如此,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包括同事和亲戚。
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静安说:“怎么了?现在骗子招数变了?”
葛涛斜睨着静安,嘴角噙着冷笑:“你这样的还能卖到偏远的荒村生孩子,再年轻点的,就控制你们这些人,陪客人给他挣钱,还有,就是到外面散货!”
货是什么?静安已经明白。刘艳华就是被这些东西害死的。
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再说话。
这边江水肆虐,城市里,也有各种犯罪。毒品泛滥,老谢到乡下就是追捕散货的这些逃犯。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竟然停了。
静安惊喜万分。江东那边,雨可能也不会大,这样的话,父亲的船接到老叔和奶奶,就能安全返回来。
葛涛让静安躺在后面睡一觉,静安没睡。葛涛顶不住了,他到后排座睡了一会儿。
他睡觉的时候不太安稳,总是会惊醒。
静安把身上披的军大衣脱下来,盖在葛涛的身上。
睡意朦胧中,葛涛伸手攥住静安的手。
静安没有动,想让他稳当地睡一会儿。
暗夜里,静安低头看着葛涛的脸,隐没在星光下,一动不动,安静了很多。
这个男人,静安曾经炽烈地爱过。现在,在静安的心目当中,葛涛也是最好的朋友。
尤其这件事,葛涛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全力以赴帮静安找船。
这种情义,除了葛涛,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个男人,伤静安最深,可他也帮静安最多。
静安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葛涛相处。是恨他,还是爱他?
她刚把手从葛涛手里轻轻地拽出来,可是,葛涛却再一次攥住静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