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没有急着说话。
看着谢昭节啜泣,只是看着她说道:“谢峰主别急着哭,再等等。”
谢昭节怒道:“人都死球了,还等啥子?!”
她有些着急,便说了句庆州府的方言,周迟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再等等。”
然后他嘱咐姜渭,“师妹,你安慰一下谢峰主,要是不太会,去找柳师姐,她应该比你擅长。”
玄意峰是剑峰,御雪更是不会安慰人,但还在这里还有柳胤。
至于周迟,兴许他会安慰人,但他也只会安慰白溪而已。
姜渭哦了一声,但没敢说交给她没问题。
周迟走出藏书楼。
楼外白池在这里等着,想来他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的脸上有些伤心之意,毕竟宗主师兄跟他的关系极好,那些年师兄在观云崖看云,他陪过很多次。
“你不是说师兄不会有事吗?”
白池也有些伤心,所以言语里有些怒意。
周迟看着他,说道:“我还在等。”
白池皱起眉头,“帝京的消息都传过来了,是潮头山传出来的,难道还有假?!”
周迟看着他,换了个话题,“白峰主,消息让那些修士知道了吗?”
白池收敛起自己糟糕的心情,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宝祠宗大败,他们大获全胜是真的。
除了师兄死了。
周迟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先回吧。”
白池有些吃惊,问道:“你不是在等这个消息?要去跟他们相见?”
周迟说道:“是在等这个消息,但还要再等等。”
说完这句话,周迟想要回到藏书楼里,但想了想谢昭节还在那边哭,就改变了主意,朝着远处走去,那边有些桂树,以前裴伯经常在那边打盹。
不多时,白溪来到了这边,看到他坐着,就挨着他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周迟歪过头看了一眼她,心情好了些,但还是说道:“有些累。”
白溪问道:“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摆好姿势,示意周迟可以睡到她怀里。
周迟本来想要拒绝,但还是觉得很累,主要是他还在等一个消息,那个消息要是没来,那么就容易出事。
但他其实不太敢确信,那个消息真的会跟自己想的一样。
周迟把脑袋放到了她的膝上,微微闭眼,空气里好象真的有桂花的香气,只是这会儿明明还没有到桂花开的日子。
很快,周迟就睡着了。
他轻轻打起了鼾。
这说明他的确很累了。
白溪伸出手,轻轻抚着他在睡梦里还皱起的眉头,很是心疼。
重云山的别院里,云书道人蹲在榻边,看着盘坐在榻上的先生。
玄机上人的膝盖上有些纸条,他虽然在重云山中,但还是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帝京发生的事情。
毕竟潮头山是他的。
重云宗主死了,那宝祠宗的修士也死了,这一战,看起来是重云山得利不少,宝祠宗大败,但实际上,真正获利者,却不是这两方。
“何煜真的死了?”
玄机上人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相信这件事。
云书道人有些疑惑,心想这是咱们自己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先生怎么会起疑?但他知道先生想要听的不是这个,所以很快就说道:“重云宗主虽然低调行事多年,如今不声不响的破境,但毕竟也只是个登天,面对两个同等境界的修士,如何能胜?”
玄机上人听着这话,点了点头,“有理。”
云书道人似乎知道自家先生在担心什么,开口说道:“何煜不能是第二个周迟吧?”
如果他是第二个周迟,那么以一敌二将人杀了之后还能活着,他觉得好象也能接受。
玄机上人摇摇头,说道:“这些年何煜一直很低调,旁人提起重云山,先有西颢,后有周迟,都很容易忘了他才是宗主,但他其实比西颢要强,但肯定比不过周迟。”
“所以他一人杀两人,不太可能。”
云书道人皱起眉头,如果按着自家先生这么说,那么重云宗主在帝京城里是因为有帮手才能杀了那两个宝祠宗的登天修士?
云书道人是玄机上人的衣钵传人,对玄机上人极为忠心,早知道先生和那位皇帝陛下的关系很深,这会儿联想到这些,隐约猜到些什么。
“你猜得没错。”
玄机上人看着他说道:“何煜自然没有那个能力以一敌二,是陛下那边派人出了手。”
云书道人到底要比自己那个死去的同门聪明太多,很快便明白了自己师父的担忧,开口说道:“师父是觉得,那个人有可能背叛了陛下?”
玄机上人摇摇头,他想起那个人,说道:“他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背叛陛下的人,就算你我都背叛了,他都很难背叛。”
听着这话,云书道人放松了些。
只是玄机上人紧接着便说道:“但如果他真的背叛了,那么事情就糟糕透了。”
说到这里,他隐约想起一句说猫的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杜长龄没有离开那个院子,因为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想一个完美的计划,将消息传到重云山去。
他知道帝京有很多人的眼线,所以他不能让消息走漏,因为一旦走漏,就是前功尽弃。
因此他一早就放弃了用修士传递消息的打算,因为这样虽然快,但却很有风险。
事到如今,他明白只能用笨法子,那样的法子虽然慢,但安全。
想到这里,他下了决心。
帝京西城的这些低矮民房里住着最底层的百姓,他们遍布各行各业,但都是做着最累,报酬最少的伙计。
天刚蒙蒙亮,一座简陋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汉子,他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熟睡的婆姨和孩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出门去,关了门。
走在那条不宽的巷子里,他很快就遇到个男人,他认识对方,都是住在这边的,他象是往常一样招了招手,示意这家伙让开。
但这一次,那个平日里每次都让自己的男人却罕见有些生气,“凭什么!”
汉子皱起眉头,也有些生气,你每天都让老子,凭什么今日不让?!
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正打算打他一顿,那男人就先出手了,抓住他的头发就是一顿撕扯。
这种娘们打架的方式在汉子看来很没用,所以他干脆利落的就是一拳打倒了对方,然后踩着他的胸膛就走了过去,走过去之后,他甚至还转过头来,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
不等那男人说些什么,汉子便朝着远处走去。
他要赶着去上工。
汉子上工的地方是东边的鱼市,他每天都要搬好多筐鱼,等到了这边,鱼市的老板看了一眼天色,不满道:“怎么迟了些?”
汉子心想都是那个男人不让路的事情,但嘴上却不敢说,只是一直道歉。
鱼市老板也懒得多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只是今日等他搬了几筐鱼之后,鱼市老板忽然来到这边,“今日那边贵人要了些活鱼,你快些搬去,别让鱼死在半道上!”
汉子连忙点头,说是一定。
之后他找到那用木桶装着的一桶鱼,问到了地方,赶紧提着就往远处跑去。
他可真不敢让鱼死在路上。
只是他走得着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发丝里有东西掉入了桶里,那里面的鱼还活着,一条鲤鱼一张嘴,就吃了进去。
汉子把鱼送到了某座宅子那边,敲了门。
管事开门,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些铜钱,汉子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这种活他最爱干了,这些有钱人最是不缺钱。
他帮忙把鱼提到后厨,然后满脸堆笑离去。
管事刚要把鱼交给厨子,就看到后厨里帮工的一个中年男人,他忽然笑道:“老郑,你那儿子是不是要回老家读书,想要试着考个功名?”
那个帮厨点点头,“对,明日就走,我跟那臭小子说了,这次要是考不上,我就把他当鱼宰了。”
管事哈哈一笑,从桶里捞了一条鱼递给他,“拿回家去吧,让你儿子吃了好回家。”
那帮厨一怔,随即有些担忧,“这东家还没点头呢?”
管事摆摆手,“东家那般有钱,一两条鱼哪里知道?就算知道了,依着东家的性子,也不会说什么。”
听着这话,帮厨也不客气,接过来那条鱼放好,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当夜他回家就让婆姨做了红烧鱼给自己那儿子吃。
第二天清晨,儿子准备独自回家,帮厨摸了些碎银子给他,“一路上别露富,低调些。”
儿子掂量着手里的钱袋子,叹气道:“爹,这点钱怎么露富啊?”
帮厨笑骂道:“嫌少,等你以后自己挣去,老爹没本事,就这点,爱要不要!”
儿子嘿嘿一笑,倒是没客气,只是很快出门,出了帝京。
走了几日,他在一座小镇上找了间客栈,没敢要上房,就只是问了柴房能不能住,客栈掌柜的倒也爽快,收了他几枚铜钱,就安排他住下。
到了晚上他很快入梦,只是不知道有人潜入柴房,看着他,先用迷香迷晕他,然后想法子将他肚子里的某样东西取了出来。
那人离开此地,开始往庆州府而去。
至于儿子第二日起来,只觉得屁股火辣辣地疼,心想昨日吃的饭食里也没有辣椒啊,为何这般?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得煞白,心想怪不得那客栈掌柜的如此豪爽,直接便让自己住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在柴房里找了根木棍,就要出去拼命,但拿着掂量了一番,冲出柴房,尤豫片刻,最后还是从偏门处离开了这客栈。
庆州府的某座小镇上,有重云山的弟子走进一家米粉铺子,要了一碗米粉,上来的时候,他在米粉里吃到了些东西,但也没声张,而是将那东西就含在嘴里。
吃完米粉之后,他在小镇上晃了晃,然后这才返回山中。
一个重云山修士,带着东西上了玄意峰,找到了桂树下的周迟。
周迟看着那东西,听着那重云山弟子说了很多,然后他有些沉默,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洗过了吗?”
那弟子听着这话,才想起竟然没有洗过,一时间觉得自己浑身都脏了。
周迟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好,之前那个含在嘴里的弟子才是牺牲巨大,当然那个从人肚子里掏出来的算了”
那弟子听得脸色煞白,甚至还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身边递了递。
周迟板着脸,“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