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医院相隔五六里有一条米粮胡同,明清时期这条胡同作为运粮要道,运粮的大车打西边的胡同穿来穿去,洒落一路的稻壳米粒成为常态,久而久之,后来便被老百姓们戏称为“送粮道”,一直到民国后期,面粉厂开始兴起。
此时米粮胡同中有三个面粉厂,即面粉一厂、二厂以及后巷面粉厂,共有磨粉机四十多台,产品线丰富,包括特一粉、专用粉等多种品类,只是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和电力供应,产量相对不高。
这不,面粉一厂借着扩建生产车间,上面领导一合计,干脆把磨粉机器全部换新,不过新的机器还在测试阶段,没有正式投入生产,调配比较麻烦,这会儿十几个人就围绕着一台机器,讨论着什么。
车间地上到处都是换下来的机器零件,年轻人嘛都爱捣鼓机械,几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开始上手,顺便炫耀自己师傅教过的一些知识,玩得不亦乐乎。
其中一个小年轻忽然想试一下一个重新组装好的磨机,就在按下电源的一瞬间,电力驱动的电机磨头高速旋转,将粮食精细打碎成粉末,然而就在这时候,变故突起。
原本正常运转磨头突然闪现一阵火花,仅仅是两秒钟时间,都没有给人反应过来的机会,下一秒,“嘭”的一阵爆炸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连串的惨叫。
面粉厂最不缺的就是面粉,要知道,在一定空间内,面粉浓度过高,如果遇到一点明火,哪怕只是火星子就能引发灾难性连锁反应,甚至爆炸的威力丝毫不亚于炸弹。
所以面粉厂每天工作完成都会及时清理车间内的粉尘,尤其是设备周围,但今天因为只是调试新机,一群人都放松了警惕,等听到机器开机声已经为时已晚。
巨大的冲击力导致生产车间窗户部分震碎,周围瞬间瞬间被火灾所散发的热气笼罩,呛人的烟雾更是让人极其不适应,抬头望过去,离最近的那个小年轻浑身是火的倒在地上,眼瞅着就要出人命。
“快跑啊,又要爆炸了!”
“啊,救命啊,救命,快打急救电话啊!”
“成品库那边没事吧?快,快派人去看看成品库那边,可千万不要让成品库着火了,不然我们厂可就真完蛋了!”
看着被火势包围的新车间,其他人其他人第一反应便关闭了电源,随即赶紧把受伤的人往前面办公楼那边送。
办公楼配备有医务室,在这个全民不怕苦又不怕死的年代,安全防范意识基本只停留在口头标语上,因此每个工厂都配备了一个医疗室,类似于现在的医务室,用于紧急处理伤情。一厂作为作为离市中心最近的面粉厂之一,自然也有一个这样的医疗室。
还有医生,作为职工医疗保障的一部分。
受伤的人被一一救出来,大家模样都颇为狼狈,还好目前来看没有人死亡,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大家庆幸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等等,怎么没有手掌,手掌呢,手掌去哪儿了!!!”
这话让送伤员过来的一群人都愣住了,厂长林建国跑过来的时候,鞋子都掉了一只,气得直跺脚:“我说了多少遍,让你们使用机器的时候带脑子带脑子,我有没有说过任何时候都不准在没清理的车间打开机器?脑子都让狗吃了!!”
“之前千叮万嘱千叮万嘱,让你们注意注意,都把我的话当个屁是吧!”
一下子没盯着就出这种事情,厂长都要被这群人气死了。
“厂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大面积烧伤,再加上手被机器割断了,伤口血止不住,得赶紧送医院才行。”
“哦对对对,赶紧送医院。”一下子没盯着就出这种事,厂长都要被这群人气傻了,“愣着干嘛,赶紧去找手啊,找到了立即带过来,要快要快,还有一定注意可能的二次爆炸,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命要紧~~~”
说完也来不及派车了,厂长亲自带头,和几个工人一起抬上已经脸色惨白的伤者以及其他伤势比较重的就往西京跑去。
十分钟后,遇上了飞速呼啸而来的急救车
面粉厂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得到消息后的沈院长、常务副院长、杨文元主任也急忙来到了来到医院大门口,见急诊科的大小医生都来到了,甚至其他科室的也下来人帮忙了。
当他们看到那位断手的伤者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伤者半边手掌不仅仅是被机器切断,而且过程中还被火烧伤了,断面从虎口位置到小拇指根部,有部分骨骼以及软组织已经焦黑,烧的那叫一个面目全非。
断肢再植,原本就不是一般难度的手术,更何况现在断肢部位的皮肤、肌肉、血管、神经都遭受严重损坏,难上加难啊。
说着话,厂长还把手里用毛巾包裹的断指递给了站在最前面的杨文元。
这里科普一下,断肢或断指的妥善保存是再植手术成功的关键。
受伤之后不要冲洗,直接用干净的毛巾或纱布之类将断肢裹住,放到塑料袋里密封,然后外面再放置冰块或冰水降温,这可以减缓组织的死亡和缺血性损伤。
杨文元掀开手里的毛巾,待看到那四根被压的血肉模糊的手指,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准备手术吧。”杨文元合上毛巾,然后低头看着伤者,“可能要给你部分截肢。”
毕竟医生是人不是神仙,医学技术有限的前提下,他们只能优先保住伤者性命,至于手,尽力了。
伤者这个时候是清醒的,他垂眼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胸口,断了的手掌,无力感蔓延全身,“不,不能不截肢吗?”
“我是家里唯一的打工赚钱的,父亲前些年生病走了,母亲也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我的手要是没了,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啊。”
说完,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少年终于流下了后悔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