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还残留着一丝劫后馀生的恍惚与隐隐的激动。精武晓说罔 已发布蕞鑫漳截
赵芸紧紧抓着萧易的骼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仰着脸,眼睛里还噙着未干的泪花,声音带着哭腔过后的沙哑和一丝颤斗:“哥外面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黑虎堂真是你一个人?”
即使亲耳听到了外面沸反盈天的议论,即使目睹了杨承业的下场,她还是觉得象在做梦。那个从小需要她照顾、性子甚至有些过于温和的哥哥,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萧易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语气平静得象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恩。”
就这一个字。
赵芸象是被抽掉了全身力气,又象是被注入了无穷的情绪,她猛地扑进萧易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压抑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呜呜哥哥”她语无伦次,眼泪迅速浸湿了萧易粗糙的衣襟,“我以为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爹娘他们黑虎堂那些畜生你怎么怎么做到的”
巨大的悲伤、迟来的宣泄、以及难以置信的震撼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她从未敢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仿佛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竟真的被哥哥以一己之力碾碎了。
萧易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妹妹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站在一旁的卡拉娜,默默看着这一幕。比奇中蚊徃 追罪歆彰节她听不懂赵芸所有的哭诉,但从那些破碎的词语和赵芸之前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里,她大致拼凑出了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拥有很多很多武装人手、控制着这片局域、作恶多端的强大团体。她看向萧易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她知道他很强,追踪、潜伏、一击致命,是顶尖猎人的身手。但一人一夜,复灭一个至少数百人的帮派巢穴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于“强大”的常规认知。
这更象是她从小听到的部落传说里,那些能够独自猎杀猛犸、驱逐狼群、受到神灵眷顾的英雄才能做到的事。一股混合着敬畏、钦佩以及某种更深层悸动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她的目光落在萧易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里沾着一点赵芸的泪痕,却依旧平静坚毅。能和这样的勇士她的脸颊微微发热,迅速移开了视线,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屋内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呼喊声。
“让开!快让开!”
“萧易!萧易在家吗?”
“赵福叔出事了!”
萧易眼神一凝,轻轻扶住妹妹的肩膀。赵芸也止住了哭声,慌乱地擦着眼泪,和萧易、卡拉娜一起快步走到门口。
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几个衣衫褴缕、面色惶急的年轻汉子抬着一个人冲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屋内简陋的床板上。
被抬进来的人正是之前照顾萧易的赵福,此刻他满脸是血,额角靠近太阳穴的地方破了一个狰狞的口子,皮肉外翻,血糊住了半张脸,人已经昏迷过去,只有微弱的呻吟。
“福叔!”赵芸惊呼一声,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给他止血,眼泪又涌了出来,“这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那几个抬人进来的汉子喘着粗气,脸上既有愤怒也有后怕,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站着的萧易。其中一个个子稍高、名叫阿旺的青年,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声音因为气愤而发颤:“萧萧大哥,是是会馆!福叔今天去会馆那边,想看看有没有铁路工地的活计”
他语速很快地讲述起来。原来赵福和其他几个人一早去了同乡会馆,那里通常能介绍一些洋人公司的零工。
登记的时候,管事的看了一眼赵福上次做工结算的条子,随口报了个比上次更低的日薪。赵福实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这工钱怎么又少了?会馆抽了成,到我们手里就没几个子了”
就这么一句话。
那管事的,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嘴唇上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人,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破口大骂赵福不懂规矩、忘恩负义,说会馆为他们争取工作劳心劳力,抽点辛苦钱是天经地义。
赵福还想辩解两句,那管事竟抄起手边一个厚重的木制帐本,猛地就砸在了赵福头上!赵福当场就头破血流,晕倒在地。会馆里的人不但不管,还象扔垃圾一样,让打手柄昏迷的赵福直接拖出来丢在了街上,连看大夫的钱都不提一句。
“他们还说还说福叔是自找的,坏了会馆的规矩,没打死算便宜他了!”阿旺说完,拳头捏得嘎吱响,眼睛都红了。
萧易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象是结了冰的湖面。他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赵福的伤口,还好没伤到要害,但失血不少,需要立刻处理。他示意赵芸去拿干净的布和水,自己则从怀里(实则是狩猎空间)取出些之前准备好的草药粉。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不少人。黑虎堂复灭带来的短暂轻松,被赵福的鲜血彻底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郁、更加熟悉的压抑,以及压抑之下蠢蠢欲动的愤怒。他们默默地看着萧易熟练地给赵福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看着他沉默而稳重的侧影。
如果说黑虎堂是明晃晃架在脖子上的刀,是会要命、会让人家破人亡的豺狼;那么会馆,就是附在骨头上慢慢吸血的水蛭。他们打着同乡互助的旗号,拢断了华工与外界工作的渠道。
最初抽两成,大家感念他们提供门路;后来变成三成、四成如今,像赵福这样的壮劳力,辛苦一天,真正能落到手里的,常常不足洋人公司开出工钱的一半。
不是没想过反抗,不是不知道被盘剥。可在这里,举目无亲,言语不通,洋人的法律不保护你,洋人的警察不管你的死活。
除了会馆,他们这些最底层、衣衫褴缕的“猪仔”,还能从哪里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会馆的人精明得很,他们不会象黑虎堂那样动辄杀人放火,他们用“规矩”、用“介绍费”、用“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现实,一点点榨干这些漂洋过海只求一线生机的人的最后一点血汗。
他们甚至“代表”华工去和洋人公司谈判,可谈回来的,往往是更低的单价和更苛刻的条件,而他们自己抽走的比例,却从不见少。
长久的忍耐,近乎麻木的承受,因为黑虎堂的突然崩塌,露出了一丝裂痕。萧易的出现,象是一颗火星,掉进了积满干草的心田。
他们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期待,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看到唯一可能的倚仗时,眼中燃起的不再甘于熄灭的火焰。
萧易包扎完毕,用清水洗净手上的血迹。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门口那一张张被苦难刻满皱纹、此刻却紧盯着他的脸庞。
那些眼睛里,有赵福鲜血点燃的怒火,有长期积压的屈辱,也有对他这个刚刚以雷霆手段铲除黑虎堂之人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屋里很静,只有赵福粗重的呼吸声和赵芸低低的啜泣。
萧易走到门边,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跟我走。”
他顿了顿,目光落向会馆所在的方向。
“去为福叔,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