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局那栋灰扑扑的办公楼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晚风一吹带着秋夜的凉意,让几个小时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王队长还在那儿兴奋地跟市局反特科的领导唾沫横飞地吹嘘,把吴硕伟一个人单挑三名特务的事迹添油加醋地又讲了一遍,听得那几个领导眼皮直跳。
李公安则跟在旁边,时不时插一句“我们派出所也及时赶到了现场”,试图挽回一点存在感。
陈雪茹的脸色还是白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暖水袋靠在墙边——那是赵麦麦从旁边办公室借来给她的。
吴硕伟走到王队长身边,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王队,今天多谢你了。时间不早了,能不能麻烦你派个人,把陈老板送回铺子里去?”
“嗨!这叫什么话!”王队长一巴掌拍在吴硕伟的肩膀上,震得他骨头都麻了。
“硕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陈老板你放心,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去!保证一根头发都不少!”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吴硕伟又走到李公安面前。
“李哥,今天也辛苦你了。”
李公安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埋怨道:“硕伟啊,你可真是我亲哥。下次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先给我打电话行不行?我们所里…也能叫支持的!”
吴硕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李哥,下次一定。”
王队长风风火火地安排他的人把陈雪茹扶上了那辆偏三轮摩托车,轰鸣着消失在夜色里。
李公安也带着他的手下,骑着几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走了。
胡同口就剩下吴硕伟和赵麦麦,还有那辆被扣在市局大半天刚刚才领回来的二八大杠。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吴硕伟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赵麦麦轻巧地跳了上去,双手抓着他的衣角。
自行车驶入幽深的胡同,车头灯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一团晃动的光晕。
这个年代的四九城,夜晚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没有后世的霓虹闪铄,只有昏黄的路灯隔着老远才有一盏,把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偶尔有晚归的邻居骑着车经过,车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彼此点个头又各自消失在黑暗里。
赵麦麦坐在后座上,两条腿不安分地晃悠着。
“你刚才没瞧见李公安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王队长在那儿喊‘意大利炮’的时候,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学着王队长的粗嗓门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把自己都逗乐了。
吴硕伟蹬着车没回头。
“你还笑得出来。今天这事现在回想一下我后背还有点冒凉气。”
“怕什么?”赵麦麦不以为意
“你不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撂倒了?‘咔吧’、‘咔吧’几下,那叫一个干脆!王队长手下那帮兵,眼都看直了。”
吴硕伟摇了摇头,车速慢了下来。
“不一样。那个姓徐的一拳打在我胸口上,那股劲儿是奔着要命来的。我那是仗着身体底子比他厚硬接下来的要是换个普通人,那一拳下去胸骨都得断几根。”
他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不是花架子,是真正从生死搏杀里练出来的杀人技。
“王队长他们保卫科那帮人不少都是从高丽半岛上下来的,手上都沾过血那股子杀气跟练武术的是两码事。”吴硕伟慢慢地说着。
“始终是在和平年代过来的,我这身手也该参与实战了。看来真得找个机会跟他们练练,不然下次再碰上这种亡命徒说不定就得吃大亏。”
赵麦麦听着也不笑了,她从后面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吴硕伟的腰。
“别想那些了,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很轻。
“反正,有我在呢。”
吴硕伟心里一暖,刚想说点什么。
赵麦麦却突然松开手,身子往前一探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哎,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
吴硕伟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个毛茸茸的、黄澄澄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他的自行车把手上!
那东西也就巴掌大,正瞪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吴硕伟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却快到了极致。
“吱——!”
他猛地捏死刹车,轮胎在粗糙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叫。
在自行车失去平衡向前倾倒的瞬间,他左脚蹬的右手闪电般向后一捞,抓住赵麦麦的骼膊把她从后座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两人跟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那辆二八大杠“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整个动作快如电闪,一气呵成。
“哎哟!”赵麦麦被他这一下弄得晕头转向,脚下不稳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你……你干嘛呀!”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一脸懵。
等她站稳了看清眼前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弯着腰肩膀一耸一耸的根本停不下来。
吴硕伟没理会她的笑声,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死死盯着地上那个东西。
那个黄色的“不明生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从车把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它晃了晃脑袋,然后“噗”地一下,背后张开了一对小小的、带着白色羽毛的翅膀。
翅膀扑腾了两下,它就那么摇摇晃晃地飞到了半空中,悬停在和吴硕伟视线平齐的高度。
它歪着脑袋满脸委屈地看着吴硕伟,嘴里发出一种细微的、象是电流的叫声。
“皮卡…啾?”
吴硕伟的瞳孔缩了一下。
黄色的皮毛,长长的耳朵,脸颊上两坨红晕,还有那标志性的闪电尾巴……
这他娘的不是皮卡丘吗?
可皮卡丘什么时候长翅膀了?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身体却已经摆出了形意拳的起手式,准备随时应对这个会飞的“黄耗子”的攻击。
可旁边赵麦麦那毫不掩饰的笑声,让他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笑得快要抽过去的赵麦麦麦。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