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凝视着对面那个本来应该是自己主人的身影,他的声音有些沉默:“证明给我看!”
他大手一挥,在这水流平缓的水下世界里,在这被绝望的雨水所复盖的城市中,用着响彻整个世界的声音说着:“这个绝望的世界,这些积累下来的泪水,如果你真的有所改变的话,就证明给我看!”
看着面前这把有着“卍”字护手的黑色长刀,看着它那在刀柄末端随着水流一起摇摆的锁链,裴济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信任自己的灵魂,也确信自己无论觉醒出怎么样的陀螺都是有可能的。
在看到这把刀的造型的瞬间,再搭配对面自己圣兽的造型,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什么。
“你…是叫天锁斩月吗?”由于在这个世界已经遇到了迪奥还有某位米花死神的缘故,裴济其实做好了遇到其他角色的并行世界同位体的打算。
但他着实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换句话说,如果他没有穿越,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天锁斩月就…
“天锁斩月?”湛蓝色的眼眸里透露出嘲讽的神色:“为何不叫我真正的名字,你应该知道才对。”
裴济默然。
“友哈巴赫。”他看着面前这位与那个中年大叔形象截然不同的青年身影:“为什么?我并不是…”
“我只是以一种你能理解的形式出现在你的面前。”青年姿态的友哈巴赫缓缓说道:“为何会是这副模样?这要问你自己。”
“原来如此,圣兽的存在形式,是作为陀螺的主人的本身对圣兽这一存在的认知而构成的吗?”裴济了然:“可是,为什么会是友哈巴赫?”
后续的话语还未说完,激荡的黑色刀光便再一次从他身边掠过,而这一次,刀锋距离他更近。
“你还有心思想那些吗?”他凛然以对:“裴济。”
“也是,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我们之间相互交流的机会还有很多。”上前一步,裴济将黑色的长刀拔了出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如果你现在的模样是以我能理解的形式而出现的话,那么无论是天锁斩月还是友哈巴赫,都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这只是你展现出来的,让我能理解的名字罢了。”
握紧了刀柄,裴济虽然没有持有武器战斗过,也不懂什么刀法剑法,但是只要握住这把剑,他似乎天然就会了如何战斗。
“你真正的名字,现在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深吸一口气,裴济单手持刀,即使是身处于水下,挥舞刀身之时破开的一道痕迹裹挟着无数气泡徐徐升起,让他感受到了一抹阻力,那也无所谓。
只要战斗就好了,他的怨恨,他的不满,他的怒火,全都是自己带去的。
而想要让他再度相信自己,那就必须有这一战!
“来吧!将你的不甘,我所带给你的痛苦,全部发泄到我身上!”
“而我会在一次次承受之中,找到你真正的名字!”
蓝色的,深邃的宛如天空一般的眸子注视着裴济,天锁斩月倏然从原地消失,转瞬之际便陡然出现在裴济的面前,手中同款的武器在挥舞之时带起一连串的气泡,于刹那间将剑锋狠狠的砸在裴济所持之刀上。
仅仅只是一击,就将裴济打飞了出去,就象是鱼雷一样径直飞出,在水下划过一道清淅的痕迹,最终摔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在这个世界,你所受到的伤害不会有任何减弱的可能,因为那是我,也是陀螺本身所对你的恨。”笔直的站在半空中,持刀而立的身姿俯视着在街道上挣扎站起的身影,蓝色的眼眸在幽暗的湖水下仍旧熠熠生辉。
“这样…不是刚好吗?”裴济倚着刀撑起身体,抬头瞥了眼那道身姿:“不这样的话,我还不适应呢!”
站立于半空的人影略微一滞,但随即他就俯冲而下,曲起的手臂以更好发力的姿态做足准备。
他的眼中倒映着街道上的人影,看着他双手握剑的样子,更是怒火升腾。
锵!
刀锋对撞,将裴济压下,天锁斩月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裴济的手腕,硬生生将其举起来。
在将要丢出去之前,持刀的那只手快速出击,干脆利落的一刀落在了裴济的身上,制造出一片在海浪中化开的血雾。
倒悬的身姿飞速退后,挺身直刺的动作尤其猛烈,裴济没能挡住这一招,导致天锁斩月从他身旁掠过,再次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双方错身而过,脸颊与脸颊交错的刹那,裴济的脑海里陡然生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自己,他看到了他自己关上了盒,将所有的光亮全都固化为永恒的黑暗的那一幕。
那是通过刀锋,由天锁斩月与陀螺传递过来的,它们当时的心情。
裴济想要说话,但却在水下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想要说的话自然也是无疾而终。
天锁斩月转过身,连续三下隔空挥舞,黑色的刀光迅捷飞出,在裴济的身上再度留下三道伤痕。
鲜血从臂膀处,从大腿上化开在海水中,但裴济一言不发,就连喊痛都不曾喊出,只是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想要输给观月麻美。”天锁斩月开口了:“输掉对决,对你来说完全无所谓吗?”
“即使我们拼尽全力想要去赢得胜利,但对你而言,那却是不听你的命令对你所造成的麻烦。”
“我们能感知到你的心情,知晓你的所思所想。”
“但你知晓我们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飞身而来,迅猛的一刀下劈将裴济砍飞出去,看着他在街道上凌乱的飞出,激起一片海浪的模样,天锁斩月并未追击。
或者说追击的并不是手上的刀。
“真是令人失望。”
而是言语上的利刃。
“呵…”从头上逸散下来的鲜血复盖住面庞,眼前早已是一片鲜红,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站起,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天锁斩月凝视着他。
“我感受到了,被封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的怨恨。”裴济喘息了几声,咳嗽中带着几缕血迹:“还有你们对胜利的渴望。”
天锁斩月一时不说话。
“我不会否认我所做的一切,但我能做的并不是赎罪,而是将你们的一切都承担下来,背负在身上,然后去创造更多的可能!”裴济到底已经与之前的他完全不同,这番话,不是之前的他能说出来的。
“想要去弥补过去的错误的人根本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而我,是要将这份错误化为燃料,催动着我们向未来前进!”他定了定神,原本颤斗着持剑的手终于再一次稳定下来,稳稳的握住了剑。
但这份稳定,反而刺激到了天锁斩月,让他的面色陡然变得狰狞,并且再一次激速冲来。
“还在这里说废话!”一刀将裴济劈飞出去,天锁斩月立刻追击上去,一把拽住裴济的衣领:“说着你根本没办法做到的承诺!”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一把将裴济丢飞出去,天锁斩月旋身出击,双手握住刀柄的他将刀锋顶在身前,对准了远方仍旧还在不断飞退的裴济追了过去。
他的速度要更快。
而在深海之中,不知何处而来的光源成为了在这漆黑的海下唯一的光亮,仿佛是这座城市还未曾死去的证明。
即使是在飞退之中,但裴济仍旧紧盯着那飞来的身姿,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杀意也越来越沸腾。
瞧着那双湛蓝色的双眸,瞧着他那杀意凌然的模样,裴济嘴角含笑,松开了抓住武器的那只手,任凭那把黑色的长刀就这样失落于深海之中,再不复被抓住的可能。
天锁斩月瞳孔紧缩,但前进的身姿没有任何的尤豫,刀锋透体而过,刺穿了裴济的胸膛,在深海之下带起了一捧散不开的血雾。
从未接近过的二者,以现在这般极其负距离的姿态对接在一起,这幅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他俩有仇的模样。
长刀贯穿身体,在这瞬间,裴济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这种致死的伤,让他即使在深海中也发出了很大的哀嚎声。
但他并未反击,也并未主动脱离,而是默默的承受着,在哀嚎之后,便渐渐归于平静。
“为什么?”这次,轮到天锁斩月来询问了:“为什么要硬抗这一下,你难道不怕死吗?”
“我的圣兽,还有我的陀螺,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明明肚子上还插着一把长刀,但裴济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你真想杀我的话,刚才你就不会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寂寞的眼神。”
天锁斩月默然。
“而且我也想知道,这被贯穿了身体的痛苦,能不能比得上你们被关在黑暗里的痛苦。”
低垂着眼睑,看着距离自己十分接近的圣兽精灵的模样,裴济希冀于自己的话语能传达过去。
天锁斩月并未说话,在裴济的注视下,他那低垂着让人看不清面容的脸庞上,落下了清淅的泪水,滴滴落在刀刃上。
裴济一愣。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开心过。”他的话语夹杂着泪水一并说出:“当然,因为不管是我还是陀螺,都是你的一部分,只要你诚心接纳了我们,即使是被刀刃贯穿了身体也不会痛。”
嘴巴上的言语无法让天锁斩月相信半分,而这,才是他要的证明。
如果裴济是真心想要接纳的话,一定会察觉到这一战的关键所在。
“那么,你为什么在哭。”裴济看着他倔强的不愿意露出哭泣的面庞的动作,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哭的理由,也应该随着我的名字一起,一并传达给你了吧。”他的声音带着谁都可以察觉到的颤斗:“裴济,我…”
这刀上在自己体内逸散着的,不仅仅是怨恨和愤怒,还有欣慰和解脱。
即使是被封印在黑暗中那么久,可当裴济彻底敞开了心扉,完全接纳了他们后,他们那止不住的喜悦之情,要比怨恨更先传达给裴济。
一直不懂的人,从来就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