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与陀螺进行沟通,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一般来说,一个陀螺是什么属性,那么寄宿于陀螺之中的便是什么样属性的圣兽,其自带的精灵特性能让陀螺内部自然生成一个映射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不存在于宏观之中,而是在主观意识上,也就是唯有观测到这个世界才存在。
就好象裴济的好友,他的极海巨鲸是水属性中的分类,还是大分类的冰属性陀螺,那么他的圣兽所寄宿的地方必然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甚至是在一块硕大的冰面之上,面前有着一望无际的冰海。
而直崎往人的环流天鹅,那就必然是在天穹之上,是在一片云层之中,是足以让环流天鹅尽情舒展翅膀,展翅翱翔的巨大空间。
这是每一个圣兽的不同所带来的自己的世界的不同。
那么裴济的陀螺,那个风系的陀螺应该也跟环流天鹅一样,是在高空之中才对。
在意识沉入陀螺空间的那一瞬间,裴济的耳畔确实传来了呼啸的狂风呼呼吹拂的狂乱,他整个人都被风包裹住,在破空而坠的下落中向着世界的中心坠去。
从身旁掠过的白云从他的指尖掠过,存在于其中的水汽不肯离开裴济,沾染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个跳跃的露珠。
衣角纷飞,被撕裂的风声一次次提醒着裴济他此刻正在下落的事实,但他不闻不顾,张开了双手感受着下坠的速度。
陀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这样的下坠就算速度再快又能怎么样?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就怀疑自己的陀螺,自己的圣兽的话,那之前游戏先生告诉他的那些,不都是白费功夫了吗?
裴济可不是那种太阳升起就忘掉昨天的人。
噗通!
下坠的身姿没能落到平台上,反而是重重的砸在了水面上,在波澜渐起的水面上激荡起漫天水浪。
自天穹落下的身姿于刹那间坠入大海之中,并且直直朝着深海坠下。
从自由自在的天空坠入到深海内,裴济下意识的睁开双眼,明明是身处于水下,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呼吸仍旧很畅通,完全没有那种进入水下需要憋气的感觉。
就象是…并没有在水下一样。
吐出的气泡在面前徐徐升起,预示着他确实身处于水面之下的事实,可是畅快的呼吸,却又让这种认知受到质疑。
睁开的眼睛并没有在水下的那种酸涩感,反而是和平常的时候一模一样,那瞪大了的眼睛凝视着距离水面越发遥远的光亮,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个疑问。
他的陀螺内核里,圣兽空间为什么是这样的?
啪嗒。
被水流包裹住的身体在自由下坠中终于落到水底,背部接触到切实的实物感让裴济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他在这水下站了起来。
这一次,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到陀螺内核里,进入到圣兽精灵的世界中,跟上一次他的圣兽出现在外界与他对话,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前者,是属于裴济生活的世界。
而这里,是圣兽居住的心像具现化空间。
“这是…”唯有站起了身子,环顾四周的裴济才能发现这水下的奥妙所在。
他并不是坠入了海底,而是落在了一栋高楼的天台之上,并且从这里看向四周的话,能够很明显的看到高低错落的大厦,以及规划的井然有序的街道。
那居民区的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独特的红色屋顶以及铺设在城市中的电车轨道,是裴济印象中的熟悉事物。
这简直就象是把裴济印象里的城市完全一比一复刻了一座放在这里一样。
除却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以外,完全没什么不同。
只是…那条电车铁轨应该在四年前就被拆除,从另一个方向改道了才对而那栋有着红色砖瓦的民屋,也在屋主的翻新之下被换上了常色,失去了本来的高光。
这座城市,是他生活的城市,但却不是现在的,而是好些年以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那个城市。
“还认识这里吗?”清脆的声音自裴济身后响起,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命,终于是出现在裴济的面前。
这把声音,他不会忘。
所以他转过身,与他的灵魂的另一半面对着面。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以兜帽隐藏住自己的面貌,而是将兜帽揭下,在充盈着水流的水下世界中,黑色的短发飘散开来,在水中张牙舞爪的摆动着。
俊俏的面容有着不一样的,病态般的苍白,哪怕是在黯淡无光的海底,也能看到他抿着的嘴唇。
那双与常人不同的湛蓝色的双眸里仿佛有胖虎一般,倒映着面前之人的身影。
“这里,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也是你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水下也没有被阻碍,而是传达给了他。
“但是这里,被你忘了。”他再度开口,声音无悲无喜。
“这里不仅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初存在的印象,同样也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裴济回答着自己灵魂的另一半:“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栋建筑,都跟我6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个时间点,我去觉醒了陀螺,然后得到了你。”
“那之后,这座城市里就充满了我们一起去挑战各个对手的身影。”
裴济当然不会忘记,曾经的他在小时候可没有长大后的那种多想。
什么叫我的陀螺威力太大会伤害到别人?那这不是对面的问题吗?我觉醒了这么牛的陀螺那是我牛批,你为什么觉醒不了?
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嗯?!
只不过,后来他终究是变成了无趣的存在。
“原来你还记得。”他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声音也好似似是在怀念曾经并肩作战的那段时光,但随即他的语气就陡然一转,厉声喝问。
“但是你放弃了这一切!”他单手一挥,怒喝道:“看看这个世界吧!这些湖水!这座被淹没的城市,都是从你亲手将自己的陀螺封印以后所到来的!”
“裴济,这都是拜你所赐!”
裴济:…
他没法反驳,因为守着这样的世界的人不是他,反而造成了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人是他。
从他将陀螺放进盒子里封印起来以后,这个世界的雨就从未停过,纵然自己在几天前将封印解开,但那延绵的雨水,早已将这个世界淹没。
而他的圣兽…就在这样的世界里孤独的守望着这一切,在这座曾经两人共同缔造的回忆中,守着最后的馀晖,在沉浸的回忆中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却在睁开眼睛以后看到这世界而悲伤。
由此便可得出,他穿着黑袍,带着兜帽的造型究竟如何而来,这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雨虽然停下了,但这个世界仍旧被绝望所笼罩!”他抬起手,黑色的长刀跃然于手上,被他以刀尖对准了裴济。
“这都是因为你,裴济。”
“是你赐予了这个世界绝望,是你让自己的陀螺看不到任何希望,这些浪潮,是每一个日夜里,陀螺在黑暗之中流下的泪水。”
“而你,对此毫不知情。”
“你又是否能明白,当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重见光明的我们到底有多么欢喜。”
“又在感受到你仍旧拒绝着我们,甚至就连名字都听不到的时候,有多么失落。”
“如果你对自己的陀螺完全不上心的话。”虽然是在说着悲伤的事情,但他的语气却愈发狠厉,直至他挥下了手中的长刀,激射而出的黑色刀光从裴济的身边一闪而逝,在他的背后,将一栋大楼切断。
“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裴济:…
他完全没有反驳的可能,也没有任何嘴硬的打算,因为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听不到自己伙伴的声音,将陀螺以玩具一样对待,甚至当做是理所当然,对胜负的无所谓…这些种种,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错。
恐怕放在陀螺动画里,之前的他都该是那种战胜了对手以后,面对对手的友情和羁拌,面无表情的来一句:陀螺只不过是玩具而已。说着这样话的反派。
然后被主角喊着爱与友情什么的直接打的稀碎,在道心破碎的难堪之中草草收场。
“我来这里,是认错的。”裴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只是想要来证明自己,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也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摊上我这么一个主人,就算是我自己,此刻也在厌恶我自己。”
“现在的我跟之前的我,已经不同了。”裴济深吸一口气,诚恳的道着歉:“是我的错,对不起。”
锵!
一把黑色的长刀插落在裴济的面前,刀柄末端摇曳的锁链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曾那么的相信你,而你却一次次的让我们失望。”他无悲无喜的看着裴济。
“你的心是什么样的,我们会自己去看。”
裴济的陀螺,向他这个主人发起了决斗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