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桥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林一宁。
少女的脸庞在阴雨天灰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的虚伪或同情，只有一种基于本心的理解和尊重。
自家中变故以来，他听过太多划清界限的冰冷话语，感受过太多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就连昔日的一些“朋友”，也唯恐被他牵连。
眼前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农村姑娘，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涩，悄然涌上心头。
但他迅速压了下去，只是微微抿紧了唇，没有接话。
林一宁见他不语，也不勉强，转而说道：“你也赶紧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我自己在这儿看一会儿没事的。等你换好干衣服再过来陪我！”
冷云桥本想拒绝，但林一宁又补充道：“现在下着雨，天这么凉，穿着湿衣服很容易感冒。现在感冒药可不好买，万一病了，耽误上工不说，照顾起来也麻烦。”
冷云桥看了看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角，又想到父母也需要照看，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点。”
“嗯，快去吧。”林一宁点头。
等冷云桥也转身走向那间破屋后，林一宁立刻蹲到大黄牛身边。
她先用精神异能感受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粗瓷大碗，碗里盛满了灵泉水。
她把碗凑到大黄牛的嘴边：“大黄，乖，快点喝，喝下去身上就不痛了，伤口也好得快。”
大黄牛原本半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动，鼻翼翕张，似乎闻到了灵泉水那无比诱人的气息。
它竟真的微微抬起头，伸出舌头，舔舐起碗里的水来，一碗灵泉水很快被它喝得干干净净。
灵泉水下肚，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大黄牛原本沉重的呼吸明显平缓了一些，眼中的痛苦之色也减退了不少。
它抬起头，对着林一宁轻轻地“哞——”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有力多了。
“嘿，真管用！看来你挺喜欢这个。那……再给你喝点？” 她说着，又从空间取出一碗灵泉水。
大黄牛看见水，眼睛都亮了，立刻低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很快又见了底。
林一宁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了，今天没有了。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养伤，以后我要是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再给你的哦！”
大黄牛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又“哞哞”叫了两声，还用头轻轻蹭了蹭林一宁的手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林一宁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林同志，大黄牛怎么了？刚才好像听到它在叫唤？”
“没事，我刚才跟它说话呢。不过你看，大黄牛的精神好像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我觉得……它应该能挺过来了！”
冷云桥也走到近前，仔细观察大黄牛。
果然，比起刚才奄奄一息的样子，此刻的大黄牛虽然依旧躺在地上，但呼吸平稳，甚至偶尔还会眨眨眼，甩甩尾巴驱赶苍蝇。
他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是止血药起作用了，幸好它本身底子也好。”
“嗯，应该是！”林一宁附和。
两人正说着话，换完衣服的林大林也回来了。
他第一眼就去看牛，随即惊喜地叫出声：“哎呀！囡囡！你看！大黄牛这精神头，比刚才好太多了！眼睛都有光了！太好了太好了！看来真是命不该绝，能挺过去了！”
林一宁笑道：“是呀，大林叔，大黄牛自己也想活着，所以特别顽强，对不对啊，大黄？”
仿佛回应她的话，大黄牛又“哞”地叫了一声，声音洪亮了不少。
林大林乐了：“嘿！还真是！都会叫唤了！精神了就好，精神了就有希望！”
就在这时，林母撑着伞，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走了过来：“囡囡！吃饭了！大林也在啊？吃了没？没吃的话，跟着囡囡一起吃点，我带得多！”
林大林连忙摆手：“不用了嫂子，我刚才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家里婆娘已经给我下好面条了，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饱着呢！让囡囡自己吃就行，她一早起来就跑前跑后的，肯定饿了。”
林母这才把篮子递给林一宁，又看了看地上的牛，叹了口气：“这大家伙，真是遭罪了，希望能好起来吧。囡囡，你先吃饭，娘回去了。”
“哎，娘，路滑您慢点。”林一宁接过还带着温热的篮子。
林母点点头，又对林大林和冷云桥笑了笑，撑着伞转身走了。
林一宁打开竹篮盖布，里面是两个白水煮蛋，一个米面窝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丝。
她拿起窝窝头，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吃完窝窝头，她看着篮子里剩下的两个鸡蛋，拿起它们，直接递给冷云桥。
“给，这个给你。”
冷云桥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你自己吃吧。”
林一宁没有收回手：“我给你钱，你不要。这点吃食，总能收下吧？
我刚才也看到叔叔阿姨了，他们脸色都不太好，应该还生着病吧？让他们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身体才能快点恢复。”
这话说到了冷云桥的痛处。
确实，父母自从被下放以来，经常挨批斗，饮食上更是有一顿没一顿，时常饿着肚子去干重活，身体早就垮了。
若不是这几天小白兔送来的粮食和药品，父母恐怕真的很难挺过来。
眼前的两个鸡蛋，或许不值多少钱，但对此刻急需营养的父母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
他站在那里，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还是抬手接过了鸡蛋。
“好！谢谢你。这……以后我会还你的。”
“既然这样，那你昨天救了我，我又该怎么报答你呢？是不是也得算得清清楚楚，以后‘还’给你？”
冷云桥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道：“那……那是顺手的事，不用报答。”
“那这，”林一宁指了指他手里的鸡蛋，“也都是顺手的事，不用感谢，更不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