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垒目光从马光中身上一扫而过,眸光微凝,“我先送你去厂里,回头再让小林去探探他的底。”
坐在副驾驶的江砚州忽然转过身来,主动请缨,“不用这么麻烦,小林,靠边停车,我去会会这几位。”
赫连垒抬眼看他,带着几分审视,“你?”
“别忘了,我可是做思想工作的,这正是我的专长。”
江砚州唇角微扬,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刚好今天没穿军装,方便得很。”
赫连垒略一思忖,觉得有理。
江砚州好几年没来过新平了,在马光中等人眼里是生面孔,更容易让他们放下心防。
“好,那就辛苦你走一趟,回头请你喝酒。”
“那你准备好,我喜欢喝西凤,最好是配上卤肉,花生米。”
江砚州利落地推门落车,目送车子驶远,这才从兜里摸出一支烟衔在唇间,不紧不慢地踱出家属院大门。
他正欲上前借个火搭话,就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脚步匆匆地越过他,径直朝马光中走去。
“马兄弟,你咋还在这儿待着呢?”
这女人瞧着有些面熟,江砚州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索性不急着上前,默默划了根火柴点燃烟,装着路过的样子,去了马路另一边的灌木丛旁。
提提裤腿,没什么形象地蹲坐在马路边,猛吸了一口烟,烟缕袅袅升起,他眯着眼,将那边的动静尽收眼底。
“老子爱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你管得着吗?”
马光中身上象是没长骨头似的,歪歪斜斜地倚在离家属院大门不远的一棵杨树下,嘴角叼着半枯的草茎,瞪着一双绿豆眼打量着过往行人。
对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崔玉娟视若无睹,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你……”
崔玉娟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要翻脸。
转而一想,她现在连家属院的大门都进不去,还需要马光中去对付温知念,只得强压心头火气。
“啧,马兄弟瞧你说的,这大早上哪来这么大火气。”她嗓音忽地转柔,朝马光中递了个眼神。
马光中却象是被烫着似的猛退半步,“有话直说!顶着一脸包,做这种怪模样,吓唬谁呢?”
崔玉娟笑脸一僵。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范家四人都口味重,做什么都离不开辣椒,她跟着吃了几天,上火,脸上的包越长越多。
她正恼火呢!
还被他这样奚落。
归根结底,都怪温知念那个贱人,害她被赶出了家属院,不然她也不用费尽心机地去找不痛快。
崔玉娟脸色难看至极,也懒得再继续周旋,冷声道:“我来就是告诉你,温知念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马光中猛地扭过头,枯草茎从嘴角跌落,“她啥时候回来的?”
崔玉娟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人家早就去厂里上班了,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用?”
家属院到军工厂,刚好会经过她现在住的那条街。
在家属院住了这么多年,赫连垒经常用的车,崔玉娟自然认得。
早先一看见那辆车从门前经过,她就知道温知念肯定回来了。
这个蠢货守在这儿竟然都没看到人,真不知道那两绿豆是长来干嘛用的!
“不可能!”马光中眼睛一瞪,明显不相信,“我从昨天下午就守在这儿,眼都没眨一下,根本就没看见人出来!”
怕错过迎接小辣椒回家,他昨天晚上连家都没回,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早饭都是让大龅牙去买来,坐马路牙子上吃的。
崔玉娟嗤笑一声,“你光盯着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有什么用?人家是坐车走的,四个轮子,‘嗖’一下就过去了,你瞧得见吗?”
马光中一愣,“你不是说她家里对她不好吗?还能让她坐车上班?”
“是对她不好呀!”
崔玉娟眼珠溜溜一转,压低嗓音凑近,“可谁让她生得俊俏呢?她家里给她说了门亲,那男人是个残废,治不好的那种……”
“什么?她嫁人了?还嫁了个残废?她家里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马光中声音猛地拔高,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吓得崔玉娟拍了拍胸口,轻哼一声,“还能为什么?为了多捞钱呗!”
她伸出一根手指,半真半假地说:“你都不知道,那残废出了整整一个呢!她家里人收到钱,就把人硬塞过去了。”
“一千就把闺女卖了?”
马光中气得直喘粗气,“一群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其实,崔玉娟根本就不知道,赫连家给了温知念多少聘礼。
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勾起马光中对温知念的怜惜。
男人嘛!
尤其是这种没读过几天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总觉得自己能得不行,最喜欢当什么狗屁英雄,解救弱质女子于水火。
“可不是嘛!”
崔玉娟语带怜悯,“她家里日子倒是好过了,就是苦了小温,守着一个残废,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见马光中听得入神,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肩膀,“现在她上个班,那男人都天天安排人开车‘接送’,说是体贴,其实是为了监视着,防止她逃跑!”
“现在可是讲究婚姻自由,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马光中听到心心念念的人,过得这么凄惨,一点自由都没有,双拳捏得咯咯响。
“话是这么说,可没人管呀!”
崔玉娟叹了口气,语气诚恳,“马兄弟,姐知道,你是个有大能耐的。现在这情况,恐怕,也只有你能救她,跳出火坑了。”
马光中眼神坚定得象要去打鬼子,“我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过这种日子。”
“走,跟我去救你们未来的嫂子。”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自动跟上来,气势汹汹地往军工厂走去。
温知念,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到头喽!
崔玉娟看着马光中一行人走远,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得逞笑,看了眼时间,扭着胯往军区方向走。
江砚州将她那小人得志的阴险表情,看在眼里,几步过去挡住她的去路。
“崔玉娟是吧?这几年是喝墨水活下来的吗?心肝黑得都看不出你是人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