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温知念很狗,但大家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林老回到办公室,郑重地将尘封已久的奖章一一佩在胸前,又把那些泛黄的奖状和卷边的锦旗仔细收好。
技术部所有人都冲回自己的座位翻箱倒柜——抽屉被拉开,铁皮柜砰砰作响,每个人都在翻找那些代表荣誉的证明。
有人发现重要的奖状落在家里,拔腿就往家属院跑。
反正去县城只有一条大道,大家约定好,找到后直接在路上汇合。
技术部这破釜沉舟的架势,瞬间点燃了整个厂区。
其他部门的同事见状,也纷纷翻找出自己的奖章奖状添加行列。
没奖章,奖状,锦旗的,连在学校得到的三好学生,学习进步奖都拿上了。
最丧心病狂的是张博学和石磊,一个把他在育红班得的“三好幼儿”奖状找了出来,一个把他家“五好家庭”的牌子从门框上给抠了下来。
温知念看得嘴角直抽抽,要不要这么拼啦!
最后,除了看门的老大爷和必须留守仓库的保管员,连后勤的保洁员都撂下扫帚跟了上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黄土路向县城方向涌去。
而此时,那帮人正押着付友为走在半道上,他们故意押着他走回县城,就是为了羞辱他。
结果刚走上主干道不久,就被叶仲康带领的保卫科给追上了。
“付友为是我们军工厂的人,就算真有问题,也理应由我们内部处理!”叶厂长挡在队伍最前面,语气斩钉截铁,“还请几位同志把人交给我!”
对方领头那却冷笑一声,“叶厂长是吧?思想有问题,跟反动分子来往密切,我们证据确凿!今天必须带他回去接受改造。”
一方坚决要人,一方执意不放,两拨人在马路中央僵持不下,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等温知念一行人气势汹汹赶到时,双方正各自己占领马路一边,大眼瞪小眼!
红袖章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镇住了,原先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叶仲康——!”只有领头那个年轻男人依旧趾高气扬,竟敢指着叶厂长的鼻子叫嚣。
温知念见状低声问林老,“这人什么来头?”
“县割尾会主任的小儿子,马光中。”林老话音未落,那马光中扬着脖子骂道:“你们军工厂的人这是要造……”
“反”字还未出口,温知念一个箭步冲上前——
“啪!啪……”
两记清脆的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打得他跟跄半步,头都抬不起来。。
不等人反应过来,她又厉声喝道:“同志们,把这个破坏革命生产的反动分子抓起来送公安!”
马光中原本还想仗着父亲的身份压叶仲康一头,好给这些人扣个帽子捞点油水。
没料到,会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满身叮当作响的“疯婆子”,两巴掌把他彻底打懵了。
“你这个……”他捂着脸猛地转头,却在看清温知念面容的瞬间愣住了。
新平这一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标致的姑娘?
皮肤白得象刚剥壳的鸡蛋,那双正瞪着他的眼睛水汪汪,满脸怒气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长相,反而平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这小模样可真是勾人……一点也不象西北这边的,难道是哪个资本家的千金小姐?
他一时竟忘了脸上的疼,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温知念被他那黏腻的眼神看得一阵反胃,当即后退一步,眉宇间满是嫌恶。
“诶,妹子别走啊!”马光中竟还想伸手来拉住她。
他话音未落,石磊几人已如猛虎般扑上前,一把反剪他双臂,将人狠狠按在黄土路上。
“放开马干事!”几个红袖章刚要上前,保卫科众人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部制服。
马光中脸贴着地还在叫嚣,“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
石磊照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我管你是谁!破坏革命生产的反动分子,就是人民的敌人!”
“你们这是污蔑!”马光中拼命扭动,“我爸绝不会放过你们!”
“污蔑?”温知念迈步上前,“唰”地展开手中锦旗,胸前奖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些都是我抓敌特立功得来的。连敌特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就你们这些货色?”
她说着俯身从他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展开一看,声音陡然拔高:“果然,我们厂丢失的重要研究资料,竟被你偷藏在这里。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
她转身扬手:“保卫科的同志,把这些窃取重要研究材料的反革命份子,全部押送市公安局!”
马光中的嘴被破布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望着被押往市公安局的一行人,温知念轻轻掸了掸衣袖,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没成想这么快就结束了。
张博学等人凑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温工,您这可真是……雷霆手段啊!”
“我们带的东西都没用上,人就直接被抓了?”
“我也没想到这些反革命分子这么不堪一击。”温知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纸老虎罢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
目睹全部过程的叶厂长和林老,这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刚被解救出来的付友为更是急步过来,“小温,你们也太冲动了!那马光中他爸可是……”
“他就是反革命分子!”
叶仲康扬声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今天这事儿,大家也看到了。”
“就是马光中窃取我们的重要研究资料,破坏军工生产,人赃并获。无论谁问起来,都必须咬定这一点。”
他特意看向付友为,语气凝重,“记住,他们抓你就是为了窃取机密,这个说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
看叶仲康都安排好了,温知念也没再多说什么。
都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知道的。
她看了下手表,离下班只剩半个多小时,现在回厂也做不了什么,就跟林老和付总工说了一声,直接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