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说,脸色也比刚才缓和不少,但颜如玉还是看出他的有情绪。
颜如玉抬眼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丝浅笑:“苏城使可是为了祭坛的事而来?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
苏震海不解:“丁亨寿狡猾得很,万一他借着通灵的由头装疯卖傻,或是趁机传递消息,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了?”
霍长鹤起身给苏震海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笑道:“苏城使,先喝口茶冷静冷静。
丁刺史的供词疑点重重,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他如今对当年之事避重就轻,寻常审讯怕是很难让他吐实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震海脸上:“今夜设坛,看似荒唐,实则是给丁刺史施加压力。
他若真的愧疚,见‘亡妻’或许会吐露真言;他若心虚,面对这诡异的场面,未必能沉得住气。
更何况,那道在偏院外窥探的黑影,说不定也会在今夜有所动作。”
苏震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头的疑惑渐渐消散,眼睛微微亮:“你的意思是,这坛是为了试探他,还能引蛇出洞?”
“正是。”颜如玉接口道,“苏城使放心,一切都有安排,不会出乱子。
你只需让人按吩咐准备好法坛所需之物,今夜子时,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苏震海沉吟片刻,看着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即刻去安排。”
说罢,他转身出去。
夜色渐深,暑气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多了几分黏腻的闷热。
关押丁刺史的偏院被收拾出来,院子中央搭起了一座半人高的法坛,香案上摆着香炉、烛台、桃木剑,还有一叠黄符纸,烛光摇曳,将符纸上的朱砂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道士站在法坛旁,头发用木簪束起,双目微合,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颇有几分道行高深的模样。
院子里只点了三盏油灯,分别放在法坛的三个角落,光线昏暗,大部分地方都浸在暗影里,树影被烛光拉得扭曲,随风晃动,更添了几分诡异。
蚊虫在灯影旁嗡嗡作响,偶尔有几声蝉鸣划破寂静,却让这院子显得愈发冷清。
暗卫们藏在院墙外的暗影里,气息敛得极好,目光紧紧盯着院子里的动静,连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霍长鹤和颜如玉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布置。
颜如玉轻声道:“道士是孙庆假扮的,手脚利落,不会露馅。”
“嗯。”霍长鹤颔首,目光落在紧闭的屋门上,“就看丁刺史能不能撑得住。”
子时将至,两个军士走到屋门前,轻轻推开门。
屋里的光线比院子里更暗,丁刺史被架着走了出来,刚踏出房门,一股夹杂着香灰和烛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院子中央的法坛烛光摇曳,道士负手而立,暗影重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寒颤顺着脊椎蔓延开来,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本就心怀鬼胎,此刻面对这诡异的场面,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油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脸色苍白,眼神闪烁,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道士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丁刺史身上,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丁刺史,请上前来。”
丁刺史的脚步顿在原地,迟疑着不肯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