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穿过枝叶,穿过刺史府朱红的大门,在空旷的庭院里掠过。
往日里往来不绝的衙役仆妇踪影全无,只有几株老槐树,这个时节竟然也开始落叶,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张疏疏落落的网。
吴良踩着落叶往前走,发出沙沙轻响,在这死寂的府邸里显得格外清晰。
“倒是比坟院还静。”孙庆咂了咂嘴,目光扫过两侧的房屋。
那些本该敞开的门窗此刻都紧闭着,窗纸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却没人敢探出头来。
苏震海的兵丁守在府外,刀枪林立的气息隔着几道院墙都能感受到,下人们想逃却没处去,只能缩在屋里瑟瑟发抖。
吴良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正厅的匾额,“丁刺史稳坐这个位置多年,现在传说他靠鬼神相助,若真是这样,府里必定藏着祭祀用的器物。”
他指眼神落在庭院深处:“这类东西忌讳外人冲撞,不会放在明面上。”
孙庆点点头,转身看向西侧的回廊。
刺史府格局遵循前朝后寝的规制,前院是办公的大堂、戒石亭,后院才是内宅,东西两侧各有几处偏院。
他往西边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该是单独的院子,或许带个小祠堂之类的,平时定有人看守,只是现在没人管了。”
两人顺着中轴线往里走,穿过蒙着薄灰的戒石亭,亭内“公生明”的刻字已经模糊。
大堂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惊得屋梁上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屋内案几歪斜,卷宗散落一地,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结成了硬块。
吴良翻了翻案上的文书,都是些寻常的赋税案卷,没有任何异常。
“去后院看看。”
孙庆说着,抬脚往二堂走去。
后院的景致比前院精致些,只是无人打理,杂草已经没过了石阶,一片花倒是开得热烈。
东跨院是丁刺史的书房,门锁着,孙庆抬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吴良从腰间摸出根细铁丝,探进锁孔拨弄了片刻,咔嗒一声,锁开了。
什么都没有。
吴良诧异,想起之前听说,刺史府遭了贼,丢了不少东西。
难道……书房也被偷了?
这偷得也太干净了。
两人都不用搜,一眼就看到有出这屋里没有任何祭祀相关的东西,既没有香炉,也没有符纸桃木。
“难道传闻是假的?”孙庆有些怀疑,“王爷王妃就从来不信鬼神。”
吴良站在窗边,望着院墙外隐约可见的兵丁身影:“咱们也不是信鬼神,而是传闻不会空穴来风。
说不定会有王爷王妃想要的线索。
下人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现在人人自危,未必肯说。”
他转过身:“得找几个下人问问。”
孙庆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跟银锭哥学了个法子,保管他们乖乖开口。”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转身往仆役住的偏院走去。
仆役们住的院子在府邸最西侧,几间低矮的瓦房挤在一起。
平时一些一等家丁,大丫鬟之类也不住这里,但今时不同往日,方便管理,都被分批管制。
孙庆走到门前,抬脚踹在门板上,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都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响亮,在寂静的府邸里传得很远。
屋里的灯影晃动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几个家丁丫鬟缩着身子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年长的家丁,约莫四十多岁,脸上满是惶恐,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家丁和三个丫鬟,最小的那个丫鬟不过十三四岁,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