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言想，李曲信真是天生乐观的人。
“要是你不放心我的车技，”李曲信见他不说话，又开口，“能不能请你的包先坐一下？我送它去车站。”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徐洛言的帆布包，挂在车把上。又把那袋糖炒栗子塞进徐洛言手里：
“我刚看见好多小情侣在买，你也尝尝。”
包装袋温温热热的，焐在掌心里，一路暖到指尖。
小电驴慢慢往前骑，傍晚的风不疾不徐地吹着。
“洛言，”李曲信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校园歌手大赛？你有没有参加？”
“没有。”
“为什么不参加？你要是参加，第一名肯定是你的。”
“……我不怎么唱歌。”
“五音不全？”
“也不是……”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公交站。
徐洛言落车时，李曲信把包递给他，没多纠缠。
晚上十点，换班时间。
徐洛言推门出来，一眼就看见李曲信骑着小电驴等在路灯下。
这么冷的天，他没玩手机，也没躲进旁边的店里取暖，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看见徐洛言出来，他眼睛立刻亮了，踢下脚撑就要过来。
正好两个同事也下班出来，看见这场景，忍不住笑：
“洛言，你富二代男朋友这是……破产了？”
徐洛言看着李曲信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有点说不清的酸软。
他走过去。
李曲信把一个保温杯递过来：“姜茶，我让阿姨煮的。”
徐洛言没接。
李曲信直接把杯子塞进他怀里：“又不值钱，拿着吧，天冷。”
徐洛言抱着杯子，看着李曲信骑着小电驴掉头离开，然后转身走向公交站。
但他很快发现，李曲信没走远。
那辆浅蓝色的小电驴一直慢悠悠地跟在他坐的公交车后面，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公交车靠站，小电驴也停下，公交车激活，小电驴又跟上。
一连半个月，天天如此。
天气越来越冷，李曲信从一开始只戴个头盔，到后来裹上围巾手套，再到最近几天，甚至在小电驴前面挂了个挡风的棉布帘子，帘子上还印着可爱的草莓图案。
徐洛言在公交车上，偶尔会从后窗看出去。
看见那个裹得象熊一样的身影，在车流里小心翼翼地跟着，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轻轻塌陷了一小块。
直到这天晚上。
徐洛言刚到家，徐阳就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啪”一声放在桌上。
“哥！你看！”
徐洛言打开信封，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万现金。
他愣住了：“……哪来的？”
“我挣的！”徐阳眼睛发亮，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哥，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手机推广大使的项目，我拿了季度冠军！这是奖金加代言费！”
“还有，哥，竟然有娱乐公司来找我，他们看完我拍的宣传片和推广数据，说想签我当新人模特！”徐阳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因为兴奋有些发颤，“签约费先付了一部分，还有好几个商单在谈……哥，我要挣大钱了！”
“刚开始就说大话了，你……什么时候接触的公司？靠不靠谱？”徐洛言不放心。
“当然靠谱了，哥，你可以上网搜搜！好几个大明星就是他们公司的。”徐阳语速飞快，“合同我仔细看了，也偷偷问过培训老师，条款也算厚道，他们说看中我的拼劲儿……”
徐洛言仔细看了看合同，的确还不错：“感觉训练会比较辛苦。”
“我不怕辛苦，要是真能出名，我要给哥买大房子！”徐阳眼睛亮晶晶的。
徐洛言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好，但也别太累，培训要注意身体。娱乐圈复杂，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说，还有，最重要不能眈误学习。”
“知道啦！”徐阳用力点头，又把话题转回来，“对了哥，你们学校那个文创项目，你是不是也进终选了？我听说入选作品能做成实物卖，还有分成！”
徐洛言点点头：“恩，下周出结果。”
“肯定里面会有你的！”徐阳比他还自信，“你画得那么好……”
他说完，声音忽然低了些。
以前哥哥最喜欢画画，拿过奖，老师都说他有天赋。
可画画太烧钱了，颜料、画纸、培训班……
徐洛言高三填志愿时沉默了一整晚，最后把美院那栏划掉，改成了学费更低、更好找工作的专业。
徐阳一直记得哥哥收起画具时，那双平静却空落落的眼睛。
“哥，”他吸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我们租个好点的房子吧，离你学校近的，你不用每天挤那么久公交。”
“刚有点钱就要飘了？”徐洛言抬眼看他，语气很轻，听不出责备。
“不是！”徐阳急了，“我就是不想看你那么辛苦。你看你，打工打到手腕都肿了，手机碎了都舍不得换……”
他说着说着，眼圈有点红，别过脸看向窗外。
夜色里，那辆浅蓝色的小电驴还停在楼下。
李曲信没走，也没玩手机，就那么仰着头，望着这扇窗。
徐阳是真没想到。
那个曾经开着豪车、一身名牌、走到哪儿都被人簇拥的李少，会连续半个月，每天骑着一辆小电驴，在寒风里陪哥哥上下班。
不纠缠，不多话，看起来象是动了真心。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徐阳看着哥哥望向楼下的眼神。
心里不是滋味，哥哥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自己还劝分手。
他想起那天晚上，徐洛言把戒指摊在手心，轻声问“我该答应吗”的样子。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好象说了很多李曲信的不好，说他轻浮，说他不靠谱，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想来，哥哥那时候问的，或许根本不是“该不该”。
而是“能不能”。
能不能相信一次？
能不能勇敢一次？
“哥。”徐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恩，怎么了？”徐洛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