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圆明园的荷花开了满湖。
安陵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肩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疤。太医说,要完全消去,还需时日。
这日晨起,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扶着床沿干呕起来。青黛忙端来清水,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姐,您这是……”紫苏担忧道。
安陵容摆摆手,缓了口气,心中却是一动。她这个月的月事,好像迟了。
“你们都出去,我歇会儿就好。”她吩咐道。
青黛和紫苏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安陵容关上门,走到妆台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将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腕上。
林晓在现代学过些中医基础,穿越后又在系统空间强化了医理知识。虽不算顶尖,但诊个喜脉还是会的。指尖下的脉搏跳动有力,滑如走珠,是典型的喜脉。
她怀孕了。
安陵容——或者说,林晓——收回手,静静坐在镜前。镜中的女子眉眼沉静,看不出喜怒。她抚上小腹,那里还平坦如常,可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算算日子,大概是上次果郡王来访那晚。那晚胤禛醋意大发,在她这里留宿,折腾到半夜。
没想到,一次就中了。
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但林晓没有原主安陵容那种对皇上的痴恋,也没有对后宫的恐惧。她冷静地分析着利弊:皇上正值壮年,她才十七岁,等这孩子长大,皇上也该老了。到时候……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想得太远。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这个孩子,平安生下他。
但她不打算声张。至少,现在不。
后宫之中,怀孕的消息传得最快,也最危险。皇后,华妃,甚至那些不得宠的嫔妃,都会盯着她的肚子。
她要等,等满了三个月,胎象稳固了,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皇上。
在这之前,她要先扫清障碍。
“青黛。”她唤道。
青黛推门进来:“小姐。”
“去御花园散散步,看看今天谁在。”安陵容淡淡道,“特别是莞贵人那边,看她有没有在湖边走动。”
“是。”
青黛去了,不多时回来,低声道:“小姐,莞贵人今日在湖边赏荷,身边只带了流朱一个人。”
“好。”安陵容起身,“紫苏,陪我出去走走。”
夏日午后,湖边清风徐徐。安陵容走到湖边时,甄嬛果然还在那里,正对着满湖荷花发呆。
“莞妹妹好雅兴。”安陵容走近,微笑道。
甄嬛回身,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还是行礼道:“容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安陵容在她身边坐下,“这荷花开得真好。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甄嬛问。
“可惜这美景下,藏着太多污秽。”安陵容看着湖面,声音很轻,“就像这后宫,表面光鲜,内里却不知有多少腌臜事。”
甄嬛脸色微变:“姐姐这是何意?”
“妹妹可还记得沈姐姐?”安陵容不答反问。
提到沈眉庄,甄嬛眼中一痛:“眉姐姐她……都是被人所害。”
“是啊,被人所害。”安陵容叹道,“可妹妹知道,害她的人是谁吗?”
甄嬛看着她,没有接话。
“是华妃。”安陵容压低声音,“还有曹贵人。她们一个主使,一个执行,硬生生把沈姐姐从云端推入泥潭。”
甄嬛咬牙:“我知道是她们。只是没有证据……”
“证据会有的。”安陵容道,“我听说,曹贵人最近日子不好过。华妃动辄打骂,她心里怕是早就恨极了。若是有人愿意给她一条生路……”
甄嬛眼睛一亮:“姐姐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安陵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我只是觉得,沈姐姐可怜,被人害成这样,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若是有人能告诉她真相,让她有机会报仇,也算是全了姐妹之情。”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还听说,年大将军在朝中越发嚣张,连沈伯父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这年家……怕是长久不了了。”
说完,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留下甄嬛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回到澹泊宁静,安陵容在榻上坐下,轻轻抚着小腹。
孩子,娘在为你铺路。借刀杀人,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她不是原主安陵容,不会傻到亲自去对付华妃。她要借甄嬛的手,借沈眉庄的手,让她们去斗,她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曹贵人……林晓记得原着中,曹贵人最后确实背叛了华妃。只是那时华妃已失势,曹贵人才敢倒戈。如今华妃还在得宠,曹贵人未必敢反。
但若是有足够的诱惑和威胁呢?
比如,告诉她年家要倒了?比如,承诺保她一命?
安陵容笑了。这局棋,她下了,就看甄嬛和沈眉庄怎么走了。
“小姐,您觉得莞贵人会告诉沈答应吗?”青黛问。
“会。”安陵容肯定道,“甄嬛现在自身难保,需要盟友。沈眉庄虽然失势,但家世还在,若能联手扳倒华妃,对她只有好处。”
“那曹贵人那边……”
“不急。”安陵容道,“等甄嬛和沈眉庄动了,曹贵人自然会看清形势。到时候,她会知道该怎么选。”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安陵容抚着小腹,唇角微弯。她不是前世的安陵容,不会重蹈覆辙。这一世,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也要掌控这后宫的走向。
几日后,消息传来。
沈眉庄“病”好了,开始出门走动。她去给皇后请安,去给太后请安,甚至还去看了几次荣嫔。
而甄嬛,也“巧遇”了曹贵人几次,两人在御花园说了好一会儿话。
安陵容在澹泊宁静听到这些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棋子已经动了,接下来,就看她们怎么走了。
“小姐,皇上来了。”紫苏进来禀报。
安陵容忙起身,胤禛已经走了进来。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脸上带着笑。
“陵容,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四郎关心。”安陵容福身。
“那就好。”胤禛牵着她坐下,“朕今日得了些新鲜荔枝,是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给你尝尝。”
苏培盛呈上一个冰盒,里面是红艳艳的荔枝,还带着绿叶。
“这荔枝难得,四郎自己留着吧。”安陵容道。
“朕的就是你的。”胤禛剥了一颗,递到她唇边,“尝尝。”
安陵容张口吃了,果然清甜多汁。
“好吃吗?”
“好吃。”她点头。
胤禛笑了,又剥了几颗喂她,这才道:“朕听说,沈答应近来身子好了,开始出门走动了。”
安陵容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是吗?那太好了。沈姐姐之前病得厉害,如今好了,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胤禛看着她,“陵容,你说,沈眉庄的事,真的是她假孕争宠吗?”
安陵容垂眸:“臣妾不知。只是沈姐姐向来端庄,不该做出这种事才对。”
“朕也这么想。”胤禛道,“所以朕让人重新查了。你猜怎么着?刘畚的老家找到了,人却不见了。他弟弟的官司,是年家的人打点的。”
安陵容抬眼:“年家?”
“是,年羹尧。”胤禛眼中闪过寒意,“朕这个大将军,手伸得可真长。”
“那……沈姐姐是被冤枉的?”
“十有八九。”胤禛握住她的手,“陵容,谢谢你提醒朕。若不是你,朕差点就冤枉了好人。”
“臣妾只是随口一说,是四郎明察秋毫。”安陵容道。
胤禛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陵容,你真是朕的福星。有你在身边,朕心里踏实。”
安陵容靠在他怀中,心中却一片清明。
皇上已经怀疑年家了。华妃,离倒台不远了。
而她,要在这之前,安排好一切。
“四郎,”她轻声道,“臣妾这几日总觉得乏力,想好好歇歇。您若是忙,不必日日来看臣妾。”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胤禛紧张道。
“没有,只是夏日困乏。”安陵容微笑,“太医说了,静养就好。”
“那你好生养着。”胤禛道,“朕让人多送些补品来,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谢四郎。”
送走胤禛,安陵容靠在榻上,轻轻抚着小腹。
孩子,你看到了吗?你父皇已经开始清查年家了。
年家一倒,华妃就完了。
到时候,这后宫,就该变天了。
而她,要在这场变天中,站稳脚跟,甚至……更上一层楼。
窗外,蝉鸣声声,夏日悠长。
圆明园的荷花,开得正盛。
而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安陵容——林晓——闭上眼,唇角微弯。
这一局,她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