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倒台,富察贵人有喜,后宫的风向又变了。
安陵容依旧在延禧宫“养病”,但“病”了这么久,也该“好”了。她让青黛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诊脉后说风寒已愈,只是身子还虚,需要好生将养。
消息传到养心殿,当晚敬事房就来了人——皇上翻了容贵人的牌子。
安陵容沐浴更衣,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旗袍,发间簪一支白玉簪,清雅如初。她知道皇上喜欢她这样,不张扬,不媚俗,干干净净的,像一株空谷幽兰。
轿辇在养心殿前停下,苏培盛迎出来,笑容满面:“容小主来了,皇上正等着呢。”
安陵容点头,跟着他进去。胤禛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卷书,见她进来,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她身上。
“臣妾参见皇上。”安陵容福身行礼。
“起来吧。”胤禛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病可大好了?”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无大碍。”安陵容垂眸,“只是太医说,还需静养些时日。”
“是该好好养着。”胤禛牵着她走到榻边坐下,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瘦了。这几日,朕让人多送些补品去延禧宫,你好好补补。”
“皇上厚爱,臣妾惶恐。”安陵容温声道。
胤禛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安陵容,与后宫其他嫔妃都不同。她不像华妃那样艳丽逼人,不像沈眉庄那样端庄持重,也不像甄嬛那样刻意模仿纯元。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却自有风情。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却又深不见底。她看他时,没有畏惧,没有讨好,只有平静的,坦然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胤禛觉得很舒服。在这深宫里,人人都带着面具,人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只有安陵容,似乎真的只是……陪着他。
“陵容,”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你入宫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安陵容微微一怔。皇上很少这样唤嫔妃的名字,大多时候都是“容贵人”“惠嫔”这样的称呼。他这样叫她,是……亲近的意思?
“臣妾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她谨慎地回答。
“那就好。”胤禛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朕希望你好好的。”
他的手掌温热,带着薄茧,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安陵容身子微颤,却没有躲开,只是垂下了眼眸。
这个动作,有些亲密过头了。皇上对她,似乎……太过温柔了。
那一夜,胤禛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他出奇地有耐心,动作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安陵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皇上对她,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之后的日子,胤禛几乎每隔一两日就会翻她的牌子。有时是侍寝,有时只是让她去养心殿陪着,说说话,下下棋。偶尔奏折批累了,也会让她读些诗词,或是弹一曲古筝。
安陵容的琴艺是系统给的,自然是顶尖的。一曲《高山流水》弹罢,胤禛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你的琴艺,是跟谁学的?”他问。
“家父请的先生。”安陵容如实道,“臣妾愚钝,只学了些皮毛。”
“皮毛?”胤禛摇头,“你这若是皮毛,宫中乐坊那些乐师,怕是要羞愧而死了。”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那双手纤细修长,指尖有薄薄的茧,是常年练琴留下的。
“朕记得,纯元也会弹琴。”胤禛忽然道,“她的琴艺也很好。”
安陵容心中一动。皇上提起纯元,是想起了什么?是觉得她像纯元,还是……
“臣妾不敢与纯元皇后相比。”她低声道。
胤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笑了笑:“不必妄自菲薄。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安陵容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欣赏,有温柔,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心中警铃大作。皇上对她,似乎真的动了心思。
这不对劲。原着中的胤禛,是个心思深沉、冷情冷性的帝王。他对后宫嫔妃,大多是利用,是制衡,是雨露均沾。就算对甄嬛,也是因为那张脸像纯元,后来才渐渐有了些真情。
可现在,他对她安陵容,似乎……太过上心了。
“皇上,”她试探道,“您对臣妾……太好了。臣妾惶恐。”
“惶恐什么?”胤禛挑眉,“朕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安陵容咬了咬唇,“后宫姐妹众多,皇上独宠臣妾一人,恐惹人非议……”
“非议?”胤禛冷笑,“朕是皇上,想宠谁就宠谁,谁敢非议?”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你放心,朕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心便是。”
安陵容只能点头,心中却更加不安。
更让她不安的是,胤禛开始半夜偷偷来延禧宫。
第一次是在一个雨夜。安陵容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上了床,将她搂进怀里。她惊醒,刚要叫出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朕。”
是胤禛。他穿着常服,身上带着夜雨的湿气,显然是刚从养心殿偷偷溜出来的。
“皇上?”安陵容惊讶,“您怎么……”
“朕睡不着,来看看你。”胤禛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别说话,陪朕躺会儿。”
那一夜,胤禛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静静地躺着。听着窗外的雨声,闻着她身上清雅的香气,慢慢睡着了。
安陵容却一夜未眠。皇上这样偷偷摸摸地来,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想她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之后,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好几次。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凌晨,胤禛会突然出现在她床边,躺下来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躺着。
安陵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现在的……不安。
皇上对她,太特别了。特别到让她害怕。
她想起原着中的年世兰。华妃得宠时,皇上也曾对她百般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可后来呢?年家倒台,华妃被赐死,皇上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帝王之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今天可以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把你踩进泥里。
她安陵容,绝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如果皇上真的爱上她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安陵容自己都吓了一跳。皇上爱上她?怎么可能?他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独独爱上她一个知府之女?
但如果不是爱,又怎么解释他这些反常的举动?
“小姐,您在想什么?”青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陵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坐在窗前发呆。窗外春光正好,桃花盛开,可她心里却一片冰凉。
“青黛,你觉得……皇上对我,是什么心思?”她忽然问。
青黛一愣,随即低声道:“奴婢不敢妄议圣心。但……皇上对小姐,确实与旁人不同。”
“不同在哪里?”
“皇上看小姐的眼神……”青黛斟酌着用词,“不像看妃嫔,倒像……倒像看心上人。”
安陵容心中一凛。连青黛都看出来了。
“小姐,这是好事啊。”紫苏在一旁道,“皇上宠爱小姐,小姐在后宫的地位就稳固了。”
好事?安陵容苦笑。若是寻常妃嫔,得皇上宠爱自然是好事。可她不是寻常妃嫔,她是知道未来走向的安陵容。
皇上爱上她,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还有,”青黛压低声音,“奴婢听说,皇上最近……常在延禧宫附近转悠。有时是傍晚,有时是深夜,就一个人,也不让人跟着。苏公公说,皇上是……是想小姐了,又不好总翻牌子,就过来看看。”
安陵容倒吸一口冷气。皇上这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吗?还玩起暗中窥探这一套了?
“小姐,皇上对您这般上心,您……”紫苏欲言又止。
“我什么?”安陵容看她。
“您……您可要抓住机会啊。”紫苏道,“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提到子嗣,安陵容想起昨日侍寝时,胤禛看着她的小腹,忽然说:“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那语气,不像是帝王问妃嫔,倒像是丈夫问妻子——带着期盼,带着一丝……急切。
安陵容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皇上这是……想要她生孩子?
“后宫接连有孕,朕看着也高兴。”胤禛抚着她的小腹,声音温和,“沈眉庄那个是假的,富察氏那个是真的。你呢?什么时候给朕生一个?”
安陵容只能敷衍:“臣妾……臣妾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胤禛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是缘分。朕与你的缘分。”
这话说得更暧昧了。安陵容几乎要以为,皇上是真的爱上她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小姐,您怎么了?”青黛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安陵容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皇上对她是什么心思,她都不能慌。
如果皇上真的爱上她了,那是好事。她可以借着这份“爱”,在后宫站稳脚跟,甚至……谋取更多。
但前提是,她不能动心。绝不能。
帝王之爱,是毒药。尝了一口,就会上瘾,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她安陵容,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她可以假装爱上皇上,可以演一出深情戏码,但绝不能真的动心。
“青黛,紫苏,”她站起身,神色恢复平静,“准备一下,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姐,您的身子……”
“已经好了。”安陵容淡淡道,“病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了。再病下去,别人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她要重新出现在人前。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安陵容,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至于皇上那点心思……她有的是办法应对。
不就是演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吗?她演就是了。
只是这戏,要演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假,也不能太真。要让皇上觉得她爱他,又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很难,但她能做到。
因为她安陵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怯懦自卑的小女孩了。她是容贵人,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是这后宫中,最清醒的戏子。
“对了,”她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支白玉簪,“这支簪子,皇上似乎很喜欢。往后就戴这支吧。”
镜中的女子,清丽绝伦,眉眼沉静。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却又深不见底。
安陵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这一笑,温柔似水,情意绵绵。
可镜中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冰。
皇上,这一场戏,臣妾陪您演。
只是这戏的结局,由臣妾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