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悄悄偏离了既定巡逻路线,找了一处背风的树下。
兵器倚在树干旁。
人靠着树坐下。
最开始,还有人勉强睁着眼。
可不过片刻,
厚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巡逻线,就这样,在无声中出现了一道致命的缺口。
而谷内其余地方。
也在这股疲倦的浪潮中,逐渐彻底陷入沉睡。
火光依旧在跳动。
营帐成片铺开。
三十万大军,横陈在狭长的河山谷内。
却像是一头——
已经闭上双眼的巨兽。
巨兽尚有锋牙。
却已失去了警觉。
此时此刻。
万籁俱寂。
大疆这一侧,
再无防备。
——
谷外。
庄奎缓缓闭上双眼,又轻轻睁开。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月已西斜。
正是人眠最沉的时候。
他缓缓抬起手。
五指在黑暗中,轻轻一挥。
这一挥,
没有任何声音。
却仿佛斩断了整片夜色的寂静。
无数潜伏在暗处的身影,于这一刻,同时绷紧了身体。
弓弦被拉满。
刀锋被缓缓出鞘。
寒芒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铁拳缓缓踏前一步。
周身气息,如同一头即将扑杀的凶兽,缓缓苏醒。
他的目光,越过谷口,直指那片沉睡的营地。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笑意。
“大疆人”
“该下黄泉了。”
风,骤然大了。
山林之间,暗影涌动。
真正的风暴,
终于在这一刻,
彻底降临。
平阳城。
城门之后,火光如昼。
平阳城外的夜色尚未彻底退去,雪后的寒气仍在空气中翻涌,铁甲与兵器在火光映照下,交织出一片冷冽而肃杀的光影。
萧宁立于城头之下的空地中央,披风垂落,黑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翻动。他的目光越过尚未散尽的硝烟,望向北方那条被铁骑踏出的退军之路,眼神沉静而深远。
周围,四万将士尚未解甲。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几乎改写国运的守城之战,血与火尚未冷却,疲惫仍写在脸上,但每一双眼睛却都亮得惊人。
就在这一片尚未彻底平复的杀伐余韵之中——
萧宁忽然抬手。
这个动作并不大,却让整片空地在瞬间安静下来。
无论是正在整顿兵甲的士兵,还是正在低声交谈的将领,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目光齐齐投向萧宁。
萧宁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风,清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传令——”
“全军,从平阳城,立即出动!”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空气猛地一滞。
几名副将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错愕之色。
城门口整顿中的士卒也纷纷抬头,彼此交换着诧异的目光。
出动?
现在?
他们刚刚逼退三十万大疆铁骑,平阳之危方才解除,按常理来说,此刻最该做的,应当是整军休整、修复城防、防范大疆卷土重来
可萧宁,却在这个时候,下令出城。
一时间,疑问如暗流在众人之间悄然涌动。
终于,有将领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陛下敢问此番出动,是要去往何处?”
周围众将的目光,也随之汇聚到萧宁身上。
他们并非质疑命令,而是单纯地不解——如此仓促调兵,究竟意欲何为?
在众人注视之下,萧宁缓缓收回望向北方的目光,转而看向众将。
他的眼神极稳。
稳得仿佛已将一切变化尽数纳入掌控。
接着,他平静开口:
“围堵大疆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