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铁崖却像突然被定住——
眼中那一丝恍惚,足以让人心口发凉。
萧宁收紧眼眸,看着这一丝微妙到几乎隐藏不住的变化,冷笑又深了一分。
“你说什么?你从未负过北境?”
萧宁抬手,指向远方黑暗里那些被放弃的城池方向。
声音骤冷:
“那我问你——
韩守义、郭渠林、白山侯三人守的十余座城池,被敌军‘轻松攻破’,这些情报是谁泄露的?”
沈铁崖呼吸一滞。
萧宁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冷得刺骨的讥刺:
“你一边说自己一心为国
却一边让数十万百姓暴尸城下。”
他声音逐字落下:
“这些死去的百姓由谁来替你记上一笔?”
城门前数百名军士脸色惨白。
他们第一次从陛下的口中听见这样的指责。
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他们的沈主帅
也许真的背负着比他们想象更可怕的罪。
萧宁缓步而行,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说什么护民?”
“你说什么视百姓如命?”
“那你出卖的那些城池呢?你让多少老弱妇孺,在夜里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屠戮殆尽?!”
每说一句,跪着的军士们就抖得更厉害。
萧宁的声音却逐渐沉了下去:
“你说你护你的兄弟?”
他蓦然抬眼,看向赵烈。
赵烈浑身一颤。
萧宁盯着沈铁崖,一字一句吐出句刀锋般的话:
“那你护得最深的赵烈呢?”
沈铁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萧宁继续:
“他对你够好吧?”
风雪刮过,让空气都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萧宁举例般说道:
“他宁可自己死,都要替你争,也要替你挡,也要替你撑起一个你该得的功名。”
“他把你当父亲。”
“当你在北境所有人心里的天。”
“当他愿意拿命换你一句话的时候”
萧宁停顿,眼神冷得像刀:
“你在干什么?”
沈铁崖瞳孔陡缩。
萧宁声音骤然变冷:
“你醒着。”
风雪仿佛在这一刻爆开。
“你明明醒着。”
萧宁盯着他,像盯着一个彻底脱了皮的伪装者:
“却假装昏迷。”
“那时候赵烈说要来平阳城复仇,对于你来说,是来送死。”
“是你明知必死无疑,却放任他来。”
“赵烈这个你口中的‘亲儿子’去送死的时候”
萧宁的声音低沉,几乎是贴着沈铁崖的灵魂开刀:
“你可说过一句话?”
沈铁崖脸色彻底僵住。
没有说话。
没有反驳。
连呼吸都凝固。
萧宁冷冷看着他:
“没有。”
“你眼睁睁看着他要死。”
“你眼睁睁看着你所谓的兄弟、你所谓的亲兵,一个个要跟随他去死。”
“你一句都没说。”
“你装昏迷。”
“装得滴水不漏。”
“装得理直气壮。”
“装得像现在这样——”
萧宁冷笑一声:
“满嘴仁义道德。”
火光照亮沈铁崖的脸。
——那张曾经铁血沉毅的脸,此刻却僵硬得像死了一半。
士兵们看着他,眼中的震惊、迷茫、痛苦,一层接一层地涌上来。
萧宁站在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刀刃:
“所以,沈铁崖。”
“别对着我、对着他们说这些漂亮话了。”
“你不是悲情英雄。”
“不是忍辱负重。”
“不是被逼无奈。”
“你是——”
萧宁的声音如雷霆击地:
“一个伪君子。”
这一刻——
沈铁崖浑身僵住。
像被雷劈中。
像被扒光了最后的遮羞布。
像突然发现自己连一寸立足之地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有反驳。
没有辩解。
没有怒吼。
连愤怒都没有。
只剩下呆滞。
那种如坠冰湖的彻底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