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时间下午三点，新北市郊区的工厂会议室。
十个人陆续走进来，神情都有些疑惑。
林正雄很少在下午召集会议，而且今天他让所有人放下手头的工作，说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会议室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墙上贴着褪色的技术图纸，角落里的老式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窗外能看到厂房，那些设备已经好几个月没开工了，蒙着一层灰。
十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
最年轻的是张伟明，二十八岁，负责镀膜工艺，当年是台积电的工程师。
最年长的是陈建国，四十五岁，负责质量管理，跟了林正雄整整七年。
还有负责电路设计的李明华、负责测试的王志强、负责采购的刘正华
每个人都是林正雄从大厂挖来的精英，每个人都在这个濒临倒闭的小厂里坚持了好几年。
林正雄走进会议室，关上门。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那里，看着这十张熟悉的脸。
七年了。
七年前他创业的时候，会议室里坐着十五个人。
这些年陆续有人离开，去了三星、去了联电、去了更稳定的大公司。
留下来的这十个，是最相信他的。
“各位，”林正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决定。”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我想带大家去大陆发展。”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象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三秒钟的寂静。
然后，声音象潮水一样涌来。
“去大陆？”
“林总，您说真的？”
“我们的技术有人要吗？”
林正雄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中午，我见了一个人。”他缓缓说道，“深城橙子科技的老板，梁子安。他二十六岁，但眼光很准。”
“他看中了我们的触屏技术。”
“愿意出五百万人民币买断技术，另外给我首席技术顾问的职位，年薪一百万。”
“而且，”林正雄看着众人，“他说，未来产品销售额，给我们百分之五的分成。”
会议室再次安静了。
五百万人民币，换算成台币，差不多两千万。
这笔钱，足够还清所有债务，还能让工厂起死回生。
但去大陆？
“林总，”陈建国皱着眉头，“大陆那边靠谱吗？”
“我问过同样的问题。”林正雄说，“梁先生当场给我看了他公司的银行馀额，一点六二亿人民币。”
“而且，他的公司今年第一季度卖了两百零九万台手机，营收十二点五亿。”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两百万台？
十二亿？
这是什么规模？
“我查过橙子科技。”李明华举手说，“他们去年在广交会拿到一百三十九万台订单，做的是功能机，主打创新、防摔和长待机。”
“对。”林正雄点头，“但梁先生想做的不是功能机，他想做触屏手机。”
“而且，”他深吸一口气，“他说，要在三个月内发布。”
“三个月？！”
“不可能吧”
“常规研发至少两年啊。”
林正雄没有说话，只是从文档袋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张伟明。
“这是梁先生给我看的ui设计草图。”
张伟明接过来，翻开第一页。
那是一张手绘的锁屏界面。
黑色背景，底部一个发光的滑块，上面写着“滑动解锁”。
第二页，是主界面。
十二个图标，每个都画得很精致。
电话、短信、相机、音乐
第三页，是拨号盘。
九宫格数字，每个按键都标注了触控反馈的细节。
张伟明看完，递给旁边的王志强。
十个人传阅着这些草图，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个设计”陈建国喃喃道，“太超前了。”
“是的。”林正雄说，“梁先生告诉我，他相信触屏手机会改变世界。”
“他说，两年后，所有手机都会变成触屏的。”
“他要做第一个。”
林正雄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停工的厂房。
“各位，我不瞒你们。”他背对着众人，“工厂现在欠了一千五百万台币的债。”
“银行下个月就要收回抵押的房子。”
“供应商也在催款。”
“我撑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不是梁先生，可能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宣布破产，遣散大家。”
“但现在，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林正雄转过身，看着这十个跟了他多年的员工。
“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个让触屏技术走向世界的机会。”
“我知道，去大陆，意味着离开家人，离开熟悉的环境。”
“所以，我不强迫任何人。”
“愿意跟我去的，我保证待遇不会降低，而且有住宿、有交通、有完善的设备。”
“不愿意去的，我给遣散费，绝不勉强。”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伟明看着手里的ui草图，想起了七年前林总找他的那天。
那时候他在台积电，月薪十五万台币，工作稳定。
林总说，我要做触屏技术，改变世界，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他答应了。
然后是七年的坚持，七年的亏损，七年的挣扎。
妻子劝他放弃，父母说他疯了，朋友都觉得他傻。
但他就是信林总。
信他说的“触屏技术会改变世界”。
现在，终于有人认可了。
一个大陆的年轻老板，愿意出五百万，愿意给他们平台，愿意相信他们。
张伟明站起来。
“林总，”他的声音很坚定，“我跟您去。”
林正雄愣住了。
紧接着，陈建国也站起来。
“我也去。”
“我也是。”
“林总，我跟您干了七年，不差这一次。”
“大陆就大陆，有什么可怕的。”
一个接一个，十个人全部站起来。
没有一个人尤豫。
林正雄看着这一幕，眼框瞬间红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林总，”张伟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年前您相信我们，现在我们相信您。”
“您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林正雄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谢谢各位。”
“那就明天出发。”
“我现在就给梁先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