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碧波,此刻在东吴水师都督吕蒙眼中,却是一片杀机四伏的诡域。庞大的楼船舰队如同巨鲸般破浪前行,但桅杆上猎猎作响的“顾”字帅旗,并不能驱散弥漫在舰队上空的不安。
顾凛州一袭月白长衫,外罩玄色轻甲,独立于旗舰“伏波”号的船首。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几缕散发,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倒映着前方那片愈发浓重、仿佛凝固了的灰白色迷雾。这片海域,海图上标注的是空白,老渔民口中是“鬼见愁”,如今,却成了他必须征服的目标。
“都督,前方迷雾区域,斥候快船回报,磁石失灵,罗盘乱转,且且有怪声扰人神智,已有两艘哨船进去后失去音讯。”吕蒙走到他身后,语气沉重地禀报。这位沙场宿将,面对这超乎常理的现象,也感到一阵无力。
顾凛州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知道了。传令,舰队降半帆,以‘伏波’为首,各船以长索相连,缓速前进。令弓弩手戒备,非人非鱼之物,皆可射杀。”
命令刚下,天色骤然暗沉!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汇聚,道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蟒在云层中窜动,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狂风卷起数丈高的巨浪,狠狠拍打着船体,庞大的楼船也如同玩具般剧烈摇晃起来。
“稳住!各船稳住!”吕蒙声嘶力竭地呼喊。
顾凛州却依旧稳稳立在船头,任由冰冷的海水扑打在身上。他眯起眼,仔细观察着风浪的轨迹和云层的流向,突然喝道:“吕蒙!风向东南偏三,浪涌有隙,令舰队顺隙而行,不可硬抗!此非天威,乃人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浪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吕蒙虽惊疑,却毫不犹豫地执行。果然,舰队依照顾凛州指示,在看似狂暴无章的风浪中,找到了一条相对平稳的缝隙,艰难却坚定地向前突进。
刚闯出风暴区,前方迷雾中便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嘶鸣声!数十条巨大无比、形似章鱼却长着骨刺触手、眼球猩红的诡异海兽,破开水面,朝着舰队扑来!它们喷吐出墨绿色的粘液,沾染到船板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放箭!火矢!”吕蒙怒吼。
火箭如雨,却难以穿透海兽厚韧的皮膜,反而激怒了它们,更多的触手如同巨蟒般缠绕上来,试图将船只拖入海底。
顾凛州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些海兽攻击的规律和它们身上若隐若现的、与迷雾同源的灰色能量纹路。“瞄准它们眼球下方三寸,能量节点所在!集中攒射!”
他精准的点拨,让混乱的水师找到了方向。密集的箭矢和弩枪集中射向海兽的弱点,终于有效遏制了它们的攻势,留下数具庞大尸体缓缓沉入海中。然而,也有两艘侧翼的艨艟战舰被海兽撞破船底,缓缓倾覆,落水士兵的惨叫声很快被海浪吞没。
代价惨重,但顾凛州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迷雾深处。
舰队继续深入,周围的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百米。就在这时,最前方的“伏波”号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船体剧烈一震,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吕蒙冲到船舷边。
只见前方的海面看似平静,却有一道肉眼难以察觉、扭曲着光线的透明屏障横亘在那里。斥候尝试用武器敲击,屏障纹丝不动,反而反弹回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
“结界。”顾凛州缓步走到屏障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无形的壁障。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带着古老而晦涩的意志。“果然有守护者或者说,是考验。”
他闭上眼,周身散发出微弱的精神力波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感知着结界能量的流动规律。时间一点点过去,甲板上的将士们都屏息凝神,看着他们的主帅。
许久,顾凛州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有意思。非蛮力可破,需以特定频率的能量共鸣,方能开启门户。”
他转向吕蒙:“取‘定海盘’来。”
吕蒙立刻命人取来一个刻满复杂星纹的青铜罗盘。顾凛州将罗盘置于屏障前,双手虚按其上,体内精纯的内力混合着一种独特的精神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注入罗盘之中。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发出嗡嗡的鸣响。
他在计算,在模拟,在寻找那亿万分之一的共鸣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对于智珠在握的顾凛州而言,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突然,他眼神一凝,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低喝一声:“就是现在!吕蒙,令所有修士,随我一同,将力量集中于巽位!”
早已准备好的数十名随军修士,立刻将自身法力汇聚,跟随顾凛州引导的方向,轰向屏障的某一点!
“嗡——!”
一声悠长而宏大的震鸣响起!那无形的屏障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中心处缓缓洞开一个仅容楼船通过的、流光溢彩的通道!
“全速前进!”顾凛州收回手,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锐利如初。
舰队依次穿过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迷雾散去,一片从未在任何海图上出现过的仙境般的岛屿呈现在众人面前。岛屿中心,一座高耸的水晶山峰熠熠生辉,山峰之巅,隐约可见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出浩瀚与包容气息的蔚蓝色光晕——那,无疑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钥匙”!
代价是巨大的,数艘战舰沉没,数百精锐葬身鱼腹或迷失迷雾。但顾凛州看着那蔚蓝光晕,眼中只有志在必得的灼热。东海的这把“钥匙”,他握定了!这不仅关乎联盟,更关乎东吴在未来格局中的话语权。他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仿佛拂去的不是海水,而是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准备登陆。”他淡淡下令,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疲惫,只有冰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