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弥勒那张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抢劫?”
我摇了摇头,纠正他。
“不不不,你这个用词不准确。”
“我们这是在进行不良资产的强制性收购与重组。”
我拍了拍苏箬递过来的那沓文档。
“你看,流程齐全手续完备,有理有据童叟无欺。”
弥勒瞪圆了双眼。
“你……”
他指着我,手指抖个不停。
“你别太嚣张!”
“溯源会的底蕴,不是你这种暴发户能想象的!”
他好象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靠山,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我的上级是“暴怒”大主教!他执掌着神之怒火,他……”
“暴怒?”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摸着下巴点评道:
“这名字听着火气就大,容易得三高。”
“让他来。”
“我正好有个治疔高血压的偏方,祖传的,效果好,就是有点费人。”
弥勒的威胁,卡在了喉咙里。
他象是看神仙一样看着我。
不,是看神经病。
他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态度,去谈论一位执掌杀伐的枢机主教。
我没兴趣跟他继续掰扯他们公司那点破事。
我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现在,我们来谈谈收购的事。”
“这地方风水不错,虽然装修土了点,但拆了重新弄一下,还能用。”
“以后就当苏氏集团的京城员工活动中心了。”
我的手指只是轻轻碰着他的皮肤。
没有用力。
但弥勒的身体,却猛地一僵。
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整个人象是被扔进了极寒冰窟。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从我指尖接触的地方,直接灌进了他的天灵盖,然后顺着脊椎一路冲刷下去。
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
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一种面对天敌,面对更高维度生命体时的,绝对的、无法反抗的战栗。
他的灵魂,他的骨头,他的血液,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疯狂地尖叫着,想要逃离。
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引以为傲的“归墟”法则,他赖以生存的湮灭之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就象是阳光下的冰雪,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直接消融、蒸发,连个响都听不见。
他之前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抵抗,所有的算计,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什么“圣徒”,什么“主教”,什么“神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穿着大花袄,踩着人字拖,满嘴跑火车,看起来象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根本不是什么暴发户。
他也不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强者。
他就是老虎。
一只懒洋洋趴在山顶的老虎,偶尔睁眼便以看蝼蚁的眼神,俯瞰山下那些自命不凡的猎人。
“咕咚。”
弥勒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眼神里的最后一丝反抗和疯狂,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纯粹的,象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恐惧。
我收回手指,拍了拍他的脸。
“这就对了嘛。”
“早这么合作,也不用受这么多罪。”
我转过头,对苏箬说。
“小苏,把合同给他。”
苏箬面无表情地从她的爱马仕包里,又掏出了一份文档。
这份文档的封面上,用醒目的黑体字写着:
《云顶天宫资产及相关权益无偿转让协议》
“老板,按照您的习惯,一式三份,已经准备好了。”
苏箬把协议,连同一支万宝龙的钢笔,还有一个红色的印泥盒,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弥勒面前。
那熟练的动作,好象这种事她已经干过几百次了。
弥勒看着面前的协议,又看了看我。
他想哭。
但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给冻住了。
“我……我签……”
他颤斗着,拿起那支比他骼膊还沉的钢笔。
在协议的末尾,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箬指了指旁边的印泥盒。
“还有手印。”
弥勒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大拇指,在红色的印泥上按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名字上,盖上了一个血红的、模糊的指印。
苏箬检查了一下协议,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收起其中两份,将最后一份留给了弥勒。
“弥勒先生,合作愉快。”
“这是您的那份,请收好。”
“从现在开始,云顶天宫的所有权,以及其关联的所有地下资产,都将归于苏氏集团名下。”
“法务部的人,半小时后会过来办理交接手续。”
弥勒瘫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那份协议,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不是签了一份转让协议。
是签了一份卖身契。
而且还是自己把自己卖了,还得帮对方数钱的那种。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搞定,收工。”
我走到弥勒身边,蹲下,用那份八十八亿美元的赔偿清单,拍了拍他的脸。
“你看,这不就结了?”
“我这人,最讲道理。”
我指了指像座铁塔一样站在我身后的林清风,补充了一句。
“向来,以此德服人。”
林清风默默地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骨头爆响的声音。
弥勒的身体,又是一抖。
他看着林清风那比他大腿还粗的骼膊,再看看我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对“道理”和“德”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深刻的理解。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被拆成毛坯房的大厅。
吃蛋炒饭的心情是彻底没了。
还是回去让厨房随便下碗面吧。
就在这时。
苏箬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带着点急促的特殊铃声。
苏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了变。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
“老板……”
“是“一号办公室”的专线。”
我有点不耐烦。
“怎么又是他们?烦不烦?”
“挂了。”
苏箬拿着手机,手有点抖。
“老板,这……这个不能挂。”
“这次是指名道姓,要找您。”
“而且,语气很……很严肃。”
我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没有号码,只有一个红色五角星标志的来电。
我划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一个沉稳、威严,带着不容置疑气度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白子庚先生吗?”
“我是谁,你应该清楚。”
我掏了掏耳朵。
“不清楚。”
“你谁啊?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忙着呢。”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过了好几秒,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
“白先生,我知道你能力通玄,行事不拘一格。”
“但这次的事情,性质非常严重。”
“你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我乐了。
“我怎么胡闹了?”
“我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看见老人摔倒都主动去扶,还积极参与扶贫工作,你看这不刚扶了一个。”
我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瘫着的弥勒。
“我这么一个五好市民,你跟我说胡闹?”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被我噎了一下。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长白山的事情,还有你在华尔街搞出的动静,我们都可以当做是你在维护国家利益。”
“但这次,你把溯源会京城的据点给端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已经彻底打破了某种默契和平衡。”
“你把矛盾,公开化,并且激化了。”
我打了个哈欠。
“哦。”
“所以呢?”
那个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火气。
“所以,你必须立刻停止你所有的行动!待在京城,哪里都不许去!”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你……”
“嘟……嘟……嘟……”
我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回给苏箬。
“吵死了。”
“告诉他,我在忙着拯救世界,让他别来添乱。”
苏箬捧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可是……
一号啊。
就这么……挂了?
我没理会她的震惊,迈步就往外走。
刚走两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向那个还瘫在地上的弥勒。
“对了,忘了问了。”
“你们那个什么‘暴怒’大主教,住哪儿?”
“我明天正好有空,准备上门去给他送个锦旗。”
“顺便,跟他聊聊高血压的治疔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