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焦糊味,混杂着肉香,直冲鼻腔。
黄毛的惨叫声,比杀猪还凄厉,刺得人耳膜生疼。
他那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弟,本来还抄着啤酒瓶,现在一个个都僵在原地,跟被点了穴一样。
他们脸上的横肉在抽搐,看着林清风,就象老鼠见了猫。
不,比那更夸张。
是老鼠见到了哥斯拉。
周围几桌的食客,有的吓得钻到桌子底下,有的已经结帐跑了。
烧烤摊老板,那个光膀子大哥,脸白得象刚从面缸里捞出来,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
视线从那张翻倒的桌子上挪开,落在满地的狼借上。
那二十串还没来得及动的大腰子,现在全沾上了泥,可惜了。
我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串还算干净的鸡翅。
签子还是温的。
我吹了吹上面的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外皮有点焦,肉还挺嫩。
我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那个快要哭出来的烧烤摊老板。
“老板。”
我开口。
老板浑身一激灵,差点给我跪下。
“大……大哥,有话好说,这……这事跟我没关系啊!”
我把手里的鸡翅递到他面前。
“我刚才点单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所有串都不要辣?”
老板愣住了,大脑象是宕机了一样,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疯狂点头。
“是是是,您是说过,我记着呢!”
“那这个怎么解释?”我晃了晃鸡翅。
“我说了不放辣,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微辣的?”
老板:“啊?”
他彻底懵了,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完全跟不上我的思路。
黄毛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听着实在有点影响食欲。
林清风显然也这么觉得。
他面无表情地拎起黄毛的后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仔,毫不费力地把他从烧烤架上提了起来。
黄毛那颗脑袋,一半已经黑了,还在冒着青烟。
然后,林清风拎着他,走向旁边一张桌子。
那桌客人跑了,桌上还放着一个装满了冰块和扎啤的大铁桶。
“噗通——”
林清风手一松。
黄毛的脑袋,精准地,被按进了冰桶里。
“刺啦——”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大股白烟伴随着啤酒的泡沫升腾而起,空气中那股焦糊味,瞬间被冰镇啤酒的麦芽香气复盖了。
黄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世界清静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剩下的半串鸡翅吃完,然后把竹签扔进垃圾桶。
我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向那几个还僵在原地的精神小伙。
他们看着我走过来,腿肚子抖得跟装了马达一样。
为首的一个绿毛,手里的啤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在他那张画着烟熏妆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啪,啪。”
“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惊吓到花花草草的赔偿费,还有我这桌的宵夜钱。”
我看着他,语气平和。
“你结一下。”
“有问题吗?”
绿毛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眼泪都快下来了。
“没……没问题!大哥,我结,我马上结!”
他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抖得连解锁都试了好几次。
“老板!老板的收款码呢?”
他冲着烧烤摊老板喊。
烧烤摊老板如梦初醒,赶紧跑过来,把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牌子递了过去。
“扫……扫这个。”
绿毛手忙脚乱地扫了码,屏幕上跳出输入金额的界面。
他抬头,用一种带着哭腔的眼神看着我。
“大……大哥,付……付多少?”
我想了想。
“凑个整吧。”
“五万。”
绿毛手一哆嗦,手机差点又掉了。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脸都绿了。
五万块,吃一顿霸王餐,顺便把自己老大的头给烤了。
这性价比,绝了。
绿毛不敢有任何尤豫,颤斗着手指输入了五万,然后按下了支付键。
“叮——”
“微信收款,五万元。”
烧烤摊老板手机里传出的机械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老板拿着手机,整个人都傻了。
他在这摆摊二十年,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
“行了。”
我拍了拍绿毛的肩膀,“你们可以走了。”
“把他。”我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栽在冰桶里,不知死活的黄毛。
“也带走。”
“好的大哥!谢谢大哥!”
绿毛如蒙大赦,带着另外几个小弟,七手八脚地把黄毛从冰桶里捞了出来,然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我走回到烧烤摊老板面前。
他看着我,象是看着财神爷,又象是看着活阎王,表情极其复杂。
我从他手里拿过他的手机,操作了几下,把那五万块钱,又转回了两万给他。
“老板。”
我把手机还给他。
“三万,是他们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替他们先垫着了。”
“剩下这两万,一万是赔你桌椅板凳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损失。另外一万,麻烦你,把我刚才点的那些,重新再烤一遍。”
我重新坐回塑料凳子上。
“这次,记住。”
“除了腰子多放点孜然,其他都不要放辣。”
老板捧着手机,感觉自己象在做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好嘞!大哥您稍等!马上就好!”
他拿着钱,象是打了鸡血,转身跑回烤炉前,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开始给我烤串。
苏箬一直坐在旁边,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情绪很复杂。
我拿起桌上一瓶没开的啤酒,用牙咬开,递给她。
“喝点?”
苏箬摇了摇头。
“白先生,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我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很舒服。
“会不会太高调了?”苏箬小声说。
我乐了。
“高调?”
我指了指周围。
“你看,吃个宵夜都这么多破事。这要是在我们老家,早就一村子人拿着锄头扁担出来,把他们腿打断了。”
“跟我们那比起来,这已经很低调了。”
我一脸认真。
“我们老家,民风一向很淳朴的。”
苏箬:“……”
她似乎被我这套歪理给说服了,或者说,是放弃了跟我争论。
她默默地拿起一双新筷子,开始擦拭。
很快,新的一轮烤串被端了上来。
香气四溢。
这次,老板的手艺显然超常发挥了,每一串都烤得恰到好处。
我拿起一串大腰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我刚准备开吃,苏箬的手机又响了。
是那个特制的,铃声很单调的手机。
苏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又变了。
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还是那两个字。
“一号。”
我正准备像上次一样直接挂断。
苏箬却按住了我的手。
“白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
“这次……您还是接一下吧。”
“不然,我怕他们会直接派一个师的兵力,把后海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