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站在我身后,看着那个血腥的容器,又看了看我云淡风轻的侧脸,嘴角扯了一下。
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往我身边又靠近了一步。
林清风则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只是扫了一眼那堆残骸,然后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仿佛刚才那场屠杀只是饭前开胃的小菜。
“老板,警报还没停。”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没什么起伏。
我摆了摆手。
“不急,让它响。”
“派对嘛,没点背景音乐怎么行。”
话音刚落,那个被我们当成垃圾桶的巨大玻璃容器,再次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这一次,不是外力。
是里面。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碎裂声如同爆豆子般响起,那厚重的特种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容器内部,那团吞噬了陈万里等人的“神之胚胎”,体积像是吹气球一样,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膨胀起来。
淡绿色的培养液被彻底染成了血红,并且在飞速减少,被那团肉块贪婪地吸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玻璃容器,再也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轰然炸裂。
无数玻璃碎片混合着腥臭的血色液体,向四周爆射开来。
林清风一步上前,宽厚的后背像一堵墙,将所有飞溅物都挡在了外面。
而我,只是抬了抬眼皮。
一股无形的气墙在我面前展开,所有碎玻璃和液体都被挡在半米之外,然后无力地滑落在地。
没有了容器的束缚,那团“神之胚胎”的本体,终于完整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那根本不是什么胚胎。
那是一座由无数扭曲、蠕动、纠缠在一起的血色触手和肉块堆砌而成的肉山。
它的体积,比之前膨胀了十倍不止,几乎占据了半个实验室的空间,直顶天花板。
无数张痛苦、哀嚎、扭曲的人脸,在肉山的表面不断浮现又沉没,其中就有陈万里那张因极度恐惧而变形的脸。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烂和硫磺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实验室。
苏箬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吼——!”
肉山发出一声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精神咆哮。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暴怒。
这咆哮声中,带着一丝初生的,混乱的,狂妄的意志。
“自由力量”
“我是神!”
那断断续续的,由无数声音混合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肉山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像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朝着我们这边,碾压而来。
沿途所有的实验设备、控制台、金属残骸,都被它毫不留情地吞噬、融合,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它的体积,还在不断变大。
“强哥!”
苏箬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
林清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准备爆发出雷霆一击。
我依旧靠在那面气墙上,动都没动。
“老林,淡定。”
我冲他摆了摆手。
“别抢戏,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
我看着那座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丑陋肉山,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神?”
我撇了撇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就你这玩意儿?”
“长得跟个掉色儿的克苏鲁似的,还好意思叫神?”
我的话,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那座肉山前进的势头猛地一顿。
下一秒,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愤怒意念,轰然爆发。
“凡人!!”
“你!该!死!”
肉山顶端,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那口子里没有牙齿,只有一团正在急速汇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能量球。
我看着那颗能量球,摇了摇头。
“又是这招,能不能有点创意?”
“你们这些反派,想象力是真的匮乏。”
我有点意兴阑珊,甚至懒得再跟它废话。
心念一动。
我在心里对戒指里那个正在打盹的老乌龟,发出了指令。
“老家伙,醒醒。”
“有活儿了,出来接个客。”
几乎就在我念头落下的瞬间。
“吼——!!!”
一声与肉山的咆哮截然不同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穿越了无尽时空的低沉咆哮,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不,不仅仅是实验室。
这一声咆哮,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它不狂暴,不混乱。
它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亘古不变的威严与厚重。
那是属于食物链顶端,对所有低阶生物,最原始、最纯粹的血脉压制。
我的身后,空间开始扭曲。
原本闪烁的血红色警报灯,瞬间熄灭。
整个世界,仿佛被拖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永恒的黑暗深渊。
一道顶天立地的庞大虚影,缓缓从那片黑暗中浮现。
那是一尊由漆黑的龟甲和盘绕的巨蛇构成的神兽。
它的体型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光是它的一个背甲,就足以承载一片大陆。
它的双眼,如同两轮冰冷的血月,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北方玄武魔神!
哪怕只是一道被镇压了万年,力量不到巅峰时期万分之一的残魂虚影。
那股纯粹、古老、来自生命位阶最顶端的魔神神威,依旧如同亿万吨的海水,当头压下。
整个实验室,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警报声,没了。
仪器的嗡鸣声,没了。
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刚刚还不可一世,叫嚣着要让我去死的肉山,所有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丑陋的身躯,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颗在它口中汇聚的,足以将整艘船都炸上天的暗红色能量球,也像是断了电的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噗”的一声,熄灭了。
肉山,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种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刻在基因里的,最原始的本能。
就像老鼠见了猫。
就像绵羊见了饿狼。
它表面那些不断浮现的,代表着陈万里等人的痛苦人脸,此刻全都凝固了,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
那就是,纯粹到极致的,无法理解的,崩塌式的惊骇。
它们,或者说它,终于意识到。
自己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看着它那副从心到极致的样子,觉得挺没劲的。
我挥了挥手,身后的玄武虚影,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重新回归到那片深渊般的黑暗中。
实验室的照明灯,重新亮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刺眼的血红色,而是柔和的白色。
那座丑陋的肉山,在玄武神威消失之后,依旧僵在原地,抖得像个筛糠。
它甚至开始尝试着,一点一点地,往后缩。
那样子,活像一个做错了事,怕被主人打的小狗。
我从气墙后走了出来,踩着一地的狼藉,慢悠悠地,朝着它走了过去。
苏箬和林清风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一直走到肉山的面前,它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我伸出手,像是在安抚自家宠物一样,轻轻拍了拍它那还在不停颤抖的,滑腻腻的触手。
肉山被我一拍,抖得更厉害了。
我抬起头,看着它,笑了。
“怎么不叫了?”
“刚才不是挺能的吗?还神?”
肉山不敢动,连颤抖的幅度都变小了。
我脸上的笑容更盛。
“来。”
“叫声大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