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连声道谢。
那年轻小军医的假条还没写完,贺屿萧就站到了她的桌边,冷冷发问:“他的病情很严重吗?如果严重,不论是否疑难杂症,都可以送去里面看,这一点你的上级之前没有交代过你吗?”
小军医被贺屿萧的一身气势吓得手下一抖,钢笔在假条纸上戳出一个氤着墨水的黑洞。
她尴尬地站起身:“报,报告贺团长,上级交代过了,他是我的工作失误,我愿意接受处罚!”
小军医的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贺屿萧的脸。
好在警卫员还算仗义,赶紧上前一步跟贺屿萧承认错误:“贺团长,这事不怪大夫,都是我耍心机想要休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要是怪就怪我吧,别罚大夫。”
贺屿萧这才把视线挪到警卫员的身上。
其实他刚刚的余光一直锁定着这个人,一旦发现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把人控制住。
贺屿萧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衣着没什么问题,就是普通的军装,看起来还算整洁,只是军靴旁边挂着一根已经干掉了的黄花蒿。
黄花蒿是东北这边比较常见的一种野草品种,不过在军区里只有一个方位会长,也就是被贺云霄专门开辟出来给后福和她的狼群用的那块地。
因为狼群还具有极强的野性,所以特别训练队偶尔也会带狼群去外面的林子里转转,打猎。
在没有驯化好狼群之前,不适合让它们在军区里乱走,所以贺屿萧特别向司令员申请,在那片区域靠近林子的方向开了一个小门。
而窦凯风的警卫员的职责就是保护首长的安全,政治部的办公楼就在军区中间位置,并且政治部跟作战部队的职能基本不相关,所以在正常情况下,这位警卫员是绝对不可能走到狼群的那块区域的。
他有问题。
警卫员注意到了贺屿萧的视线,顺着他看的方向低头,也瞧见了那根黄花蒿。
他的心顿时怦怦乱跳,连呼吸都倾泻出紧张来。
“不是还说很久没有休息了,这不是还有时间去看我的狼吗?”贺屿萧淡淡发问。
“我贺团长,你误会了,这个是之前粘上的,我们这些老爷们儿都糙,像贺团长你这种有家有室的,肯定不懂。”
警卫员还想强行解释一波,可贺屿萧根本不听。
他刚想叫自己带过来的人,把警卫员带走回去调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又朝他急速跑来的脚步声。
贺屿萧偏头看去,是急慌慌的陆开宇。
“贺团长!你在这儿,太好了!我好像发现了敌特!”
这边人多,大多是百姓,陆开宇也怕引起恐慌,所以“敌特”两个字并没有喊出来,但贺屿萧从他的口型当中也能够分辨一二。
陆开宇用血竭那味药试探过药房的李大夫之后,总觉得李大夫身上太过奇怪,于是又想了别的办法,偷偷去了一趟他的宿舍。
李大夫的宿舍像他的人一样,杂乱邋遢,到处堆着炮制好的药材,还有各种或翻开或合上,但同样卷了边儿的医书。
一眼看下去,陆开宇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他这人心细,还是一样一样检查了过去,终于在一本摊开的医书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的用日语编写的册子。
陆开宇震惊得嗓子眼发紧。
那一瞬间好多其他的曾经留意到过的画面都联系到了一起,比如李大夫是罗圈腿,再比如之前他的脚上受了冻,自己在药房值班室涂冻伤膏的时候被陆开宇看到了,他的脚背上和膝盖处有淤痕。
他是个日本人。
知晓了他的身份,那他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陆开宇几乎是想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贺屿萧,可他自知之前跟李大夫的对话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他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硬是熬了一个上午,等到中午下班才寻了个借口离开医院,搭车过来进去。
陆开宇因为藏了一个大秘密而心急,根本没注意到贺屿萧此时在做什么,跑过去扯着贺屿萧的胳膊,就往没人处的角落走。
贺屿萧面露不悦,想把人甩开,却突然发现陆开宇手上的力道实在不小,已经可以达到尖刀团常年训练的战士的八九成了。
他眸色深了几许,没再挣扎,顺着路开宇的拉扯,来到了十米开外。
至于已经引起怀疑的警卫员,贺屿萧也没有放着不管,已经有隐藏在人群中的尖刀团战士隐晦地将人控制住了。
贺屿萧站定后,目光朝原来的方向看了一下,便放心收回视线,转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陆开宇身上。
他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了。
陆开宇丝毫没注意到刚才气氛的紧张,开口之前还警惕地往四周望望,才说话:“贺团长,我发现敌特了,就是人民医院药房的李大夫!
我在他的宿舍里发现了一本日语册子,我怕打草惊蛇才没带出来,不过我从那本册子的后面撕了一页出来,你看看?”
说完,他遮遮掩掩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小块被他叠得方方正正的暗黄色小纸块,递给贺屿萧。
贺屿萧接过,突然就想起了第1次见到陆开宇这个人,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京官在黑市后头的。据点里藏着的账本,当时他也是把账本撕下来一页,为此还受伤,陷入昏迷很长时间。
但他没说话,只低头把纸张打开,他因为任务需要,经常要对付敌特和境外组织,对很多语言他都有所涉猎,看得懂日语。
而陆开宇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发现:“他的脚上和膝盖上是有瘀痕的,而且是罗圈腿,一看就是经常跪坐导致的。
他之前还特意教了我那么多药材炮制的办法,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别有用心,不然怎么会有人这么无私,把自己半辈子的经验都传给我,我那时候还试探地问过他,可不可以把这个传授给别人,他也没有拒绝。
他一定是知道我和祝大夫有些交情,特意让我从祝大夫这里骗方子呢!
哎,可是他怎么知道周大夫会知道这个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