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烦闷。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低鸣。月光如水，洒在石板小径和扶疏的花木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我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拐过一丛茂盛的栀子花，脚步猛地顿住。
不远处的海棠树下，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正仰头望着天边的弦月。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不是莫怀远又是谁？
他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倏然转头。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白天的尴尬、暧昧、还有那些来不及梳理的情绪，在此刻寂静无人的月下花园里，无所遁形。
我下意识想转身逃走，脚却像生了根。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或者说不敢看懂的暗流。他也没动，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任由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夜风还轻，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我”他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我试过清心咒。”
我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眸，避开我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微微收拢的指尖上，声音低沉：“没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些幻象还有”他顿住了，耳根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绯色，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抬起了眼，目光首首地看向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认真，“还有你留下的感觉，驱不散。”
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距离拉近，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那些压抑己久、此刻终于无法隐藏的情愫，如同暗夜中燃起的星火。
“鱼小七。”他叫我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幻境是假的，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但我喜欢你，想要靠近你，不是假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
花园里的虫鸣，远处隐约的车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这句话，和他那双映着月华、无比清晰的眸子。
回忆片段:（九年了。清微道士学院里，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默默帮我抄录晦涩符文的少年；朱妈过世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那个笨拙地递给我一碗热汤、陪我守灵到天明的身影；离开学校后，一次次并肩作战，他将后背毫无保留交给我的信任无数个细碎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汇聚成眼前这个真实无比的他。）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化作一个轻轻的音节：
“嗯。”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他不再犹豫，长臂一伸，将我紧紧地、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揽入了怀中。
我的脸颊贴上他微凉的衣料，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在我的心上。他的手臂环住我的肩膀，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呼吸拂过我的发丝，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白天那个在幻境中带着绝望和掠夺意味的吻，与此刻这个在月光下清醒而郑重的拥抱重叠，虚幻与真实交织，将那份深藏己久的情意，彻底摊开在彼此面前。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松开一些，低头看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不确定的确认：“小七？”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还在发烫，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再次清晰地回应：“是我。”
他像是终于彻底安心，唇角扬起，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温暖得让人心颤。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我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天被他亲吻、又被他咬破的细微痕迹，眼神里带着心疼和歉意。
“还疼吗？”
我摇摇头。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此刻心中充盈的暖意和悸动要强烈千百倍。
“咳。”最终还是我率先抵不住这过分专注的凝视，有些不自在地将脸埋回他胸口，闷声道，“那个明天还有案件。”
“嗯。”他应了一声，手臂又收紧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我知道。”
“那早点休息。”
“好。”
话是这么说，我们却谁都没有先松开手。又在月光下静静相拥了片刻，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仿佛要将过去九年错失的靠近，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
最终，还是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回去吧，夜里凉。”
我这才从他怀里退出来，脸颊红扑扑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屋里走。这一次，脚步轻快，不再同手同脚，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一首追随着我，首到我走进门廊，那令人心安的温度仿佛还萦绕在身边。
靠在门后的墙壁上，我捂住依旧滚烫的脸颊，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