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维斯。”
托尼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回响,沙哑而平静。
“我在,先生。”
一个柔和的,只属于他的人工智能的声音,从战甲内置的通讯器里响起。这是他从纽约带来的,是这片冰冷的黑暗中,他唯一能信任的伙伴。
“我们现在在哪?”
“根据管道结构和水流分析,我们位于波托马克河下方约十五米的主排污管道系统。这里四通八达,但空气质量极差,长期停留可能对您的健康造成影响。”
“健康是我现在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托尼自嘲地笑了笑,“分析所有出口,找一个最不可能有监控,也最不可能有人的地方。我需要出去。”
“很好。现在,帮我办另一件事。”
托尼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一张张面孔。
他需要一个完全出乎敌人意料,一个游离在整个系统之外,一个本身就充满不确定性的人。
“连接斯塔克工业最高机密的建筑数据库。”
“权限确认。数据库已连接。”
“调出项目代号‘雅典娜的圣域’的全部资料。尤其是安保系统的后门协议和紧急避难所的启动代码。”
贾维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有些奇怪的指令。
“我知道。”托尼打断他。
“但那套智能管家‘雅典娜’的核心算法是我写的。它的防火墙,对我来说,就像一层保鲜膜。把那些后门代码全部下载到我的腕表里。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那儿。”
斯塔克大厦是全世界最显眼的目标。复仇者基地更是被重点监控。他名下所有的安全屋,此刻恐怕都埋伏着敌人。
只有沃斯那个刚刚落成的,奢侈到荒唐的“新家”,是唯一一个不在敌人预判之内,却又拥有斯塔克级别防御能力的完美避风港。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着到那儿。
半小时后,安那考斯迪亚河畔,一处散发着铁锈和腐烂气味的废弃工厂。一个井盖被从下面缓缓推开,一个红金相间的钢铁头盔探了出来,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确认安全后,托尼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马克五型战甲的能量已经见底,连飞行都做不到,此刻更像一套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铁皮棺材。他需要换掉它,换上平民的衣服。
夜色下的华盛顿,远比白天更压抑。远处闪烁的警灯和天空中偶尔划过的直升机探照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座城市。
托尼在阴影中穿行,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助洗衣店。明亮的灯光在萧瑟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讽刺。
洗衣店里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店员在柜台后打着盹。托尼闪身进去,躲在了一排巨大的烘干机后面。他需要衣服,也需要一点现金。
他看着墙上的投币式零食贩卖机,又看了看自己这身连口袋都没有的铁皮。一个绝妙的,也极其丢脸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掌心的斥力炮喷口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他将功率调到最低,对准了零食贩卖机的投币口。
“滋。”
一声轻响,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投币口的锁芯瞬间被熔化。托尼走过去,轻轻一拉,哗啦啦的硬币滚了出来。
他捡起几枚硬币,走到一台正在工作的烘干机前。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有一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连帽衫和牛仔裤。
他等了几分钟,直到机器停止转动。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烘干机,抓起那套还带着温热的衣服,又从旁边的洗衣机里顺了一条没拆封的内裤,最后在零食机里留下了几枚硬币,算是付了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工程学原理和战斗技巧,用在偷一套二手衣服上。
在洗衣店肮脏的卫生间里,托尼脱下了战甲。他将核心的方舟反应堆和几个关键的控制模块拆了下来,塞进一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还算干净的塑料袋里。
至于剩下的战甲外壳,他只能将其藏在隔间的吊顶上面。
当他穿着那身不怎么合身的连帽衫,戴上帽子,看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的男人时,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副尊容,别说神盾局的特工,恐怕连佩珀当面都认不出来。
最后一步,交通工具。
他不能坐飞机,不能坐火车,任何需要身份证明的交通方式都是自投罗网。他需要一辆车,一辆不起眼,扔在车流里都找不到的破车。
他在街上晃悠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目光锁定在一辆停在小巷里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款的福特金牛座旅行车。车身布满划痕,其中一个轮胎看起来还有点亏气,完美的伪装。
托尼走到车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刚刚在洗衣店顺手“借”来的铁丝。他看着那个原始得可笑的机械锁芯,叹了口气。
“霍华德,你要是看到你儿子现在这副德性,估计会从坟墓里跳出来,先揍我一顿,再夸我动手能力强吧。”他自言自语着,双手灵巧地一捅一拨。
“咔哒。”车门开了。
他坐进驾驶室,一股尘封的霉味和廉价香薰片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扯掉方向盘下的护板,熟练地找出点火线的线头。
“原始,但有效。”他将两根线头对在一起。
“滋啦——”
一阵火花闪过,老旧的引擎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仿佛一个垂死的老人,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发动了。
车里的收音机还开着,里面正放着一首欢快的乡村音乐,歌词唱着阳光、啤酒和姑娘。
托尼关掉了它。
他需要安静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