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团游离在星光与佛光夹缝中的阴影,悄无声息的蠕动到了殷郊身后三尺之地。
这位修持“无我无相”寂灭之道的苦行尊者,舍弃了肉身,将自己炼化成了一抹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影子。
阴影骤然拉长,探出一只非金非木、色泽灰败的手掌。化作一柄漆黑的利刃,弥散着令人心悸的枯竭。
那是足以让金仙顶上三花枯萎,胸中五气消散的寂灭死意。
“死吧。”
无相尊那团模糊的阴影中,裂开了一道“嘲弄”的缝隙。
天庭的娃娃,终究还是太嫩。
即便仗着神权与重宝,但在这等生死之间的经验上,又岂能与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远古尊者相比?
然而,就在那短刃即将刺入殷郊体内的刹那。
殷郊那双幽沉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早在预料之中的森冷寒光。
“等你多时了。”
嗡——!
殷郊的后心处,猛然爆发出一团冷寂到极致的光芒。
一面古朴斑驳的铜镜,凭空悬浮在殷郊身后。
镜分两面,生死随心而动。
此刻,那面镜子对着无相尊化作利刃的阴影,陡然一晃!
此镜一晃,便是生死立判。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灵山脚下炸响,声音尖锐的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无相尊那无形无质的阴影之躯,在这的死光的照耀下,剧烈的沸腾消融起来!
如今的殷郊,不仅有着堪比大罗金仙的修为,更有着执掌人间休咎、定夺生死的太岁神权!
神权在身,天道气机加持,这面铜镜绽放出了比当年更加恐怖的威能。
“这是……阴阳镜!”
无相尊惊恐的嘶吼声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修的是寂灭之道,早已跳出五行,不在阴阳。
可此时,在这件灵宝的规则碾压下,他那引以为傲的无相之躯,竟被迫显化出了原形。
那是一个浑身溃烂、没有五官的肉团,在镜光中冒着腥臭的黑烟,拼命挣扎。
死气缠身,神魂冻结。
源自灵魂深处的死亡恐惧,让这位活了无数元会的准圣,心胆俱颤。
“既知是阴阳镜,还不跪下领死!”
殷郊猛然转身,手中方天画戟带着横扫千军的恶风,对着那团正在溃烂的肉团狠狠劈下。
戟刃之上,星光与煞气交织,撕裂长空。
“不——!”
无相尊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有半分袭杀的念头,他拼着损耗道行根本,猛的炸开一团浓郁的黑雾,身形化作千百道细小的流光,疯狂向着后方暴退。
噗!
方天画戟虽未斩实,但那凌厉的戟芒依旧扫中了无相尊的气机。
又是一声惨叫,数十道流光被戟芒绞碎,化作虚无。
无相尊象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惶惶不可终日,直接遁入了须弥山的裂缝边缘,再也不敢露头。
殷郊持戟而立,冷眼环视四周,那面古朴的阴阳镜悬浮在他头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周遭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佛门罗汉、金刚,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下意识的倒退数步,眼神中满是惊恐。
连准圣级别的无相尊都这么惨,他们上去,怕是连灰都剩不下。
“还有谁?”
殷郊手持画戟,头悬宝镜,脚踏虚空。
质问声如雷霆滚滚,压的灵山诸佛抬不起头来。
“准圣?不过土鸡瓦狗尔!”
而在另一侧的战场。
战况同样惨烈,甚至更加粗暴。
“希律律——!”
马鸣大士身侧那匹神骏的白马,此刻已是一身血污,半边身子都几乎垮散。
原本雪白的鬃毛被金色的佛血染的斑驳陆离。
它悲鸣着,退而求其次,试图用蹄子去踢那头凶猛的黑虎。
“叫!老子让你叫!”
赵公明骑在黑虎背上,满脸煞气,身上的神甲破碎大半,露出精壮的肌肉,上面纵横交错着狰狞的伤口。
他手中那串定海神珠散开,化作道道流星,继续围着马鸣大士狂轰滥炸。
每一颗珠子落下,都象是一座世界砸落。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马鸣大士手中的枯枝早已断成了数截,他那愁苦的面容此刻更是扭曲成了一团,口鼻溢血,身上的袈裟被炸的破破烂烂。
“孽障……贫僧跟你拼了!”
马鸣大士被逼到了绝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欲燃烧本源殊死一搏。
“拼?你拿什么拼!”
赵公明狞笑一声,手中金鞭猛的祭起,化作一条雷龙,在定海神珠砸开马鸣大士防御的瞬间,狠狠抽在了他的肩头。
咔嚓!
半边肩膀直接塌陷下去,金色的骨茬刺破皮肉裸露出来。
马鸣大士惨叫一声,身形跟跄倒地,被那匹白马拼死护住,才勉强滚出了战圈。
三位古老尊者。
在坎宫斗姆的压制下。
一被镇压,一被重创,一被惊退。
天庭一方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吼——!!”
五猖兵马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这群隶属梅山显圣真君座下,翻坛张五郎统帅的精怪妖仙,本就是天地间最无法无天的存在,如今见了佛血,更是凶性大发。
牛魔王现出了千丈法身,那是一头如山岳般巨大的莽牛,两只牛角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
他张开巨口,猛的一吸。
前方数百名结阵抵抗的佛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卷起,落入那血盆大口之中。
嘎吱嘎吱。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起,金色的佛血顺着牛魔王的嘴角流淌。
牛魔王狂笑着,巨大的牛蹄踏下,将一座金刚伏魔阵踩的粉碎。
其馀的猖兵更是如同蝗虫过境。
什么金身罗汉,护法揭谛,在这群饿狼面前,若是金身未破还能抵挡一二,一旦金身告破,便瞬间被一拥而上,撕扯吞噬。
灵山脚下,曾经的清净圣地,如今已是血流漂杵。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佛陀菩萨,此刻眼中只剩下了恐惧与绝望。
他们的佛法,度化不了这群嗜血的恶鬼。
祖庭须弥山而来的援兵,被天庭的雷霆手段镇压。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佛门阵营中蔓延。
殷郊缓缓收起阴阳镜,任由它悬浮在身侧,抬首看向那须弥山的裂缝。
那里,金色的佛光已经停止了流淌,似乎连那位阿弥陀佛,都在这惨烈的战况面前,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