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发光的晶体，那层蓝光猛地一跳。
沈知意的手像是被弹开，可她人没退，反而往前压了一步。掌心贴上去的瞬间，空气变了，像穿过一层水膜，眼前景物扭曲拉长。
她站在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地方。
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画面，有的是密道血痕，有的是警局走廊，还有一块镜面里正闪着“未读留言”的红字提示。中央悬着一面铜镜，缓缓转动，镜背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来了。”一个声音从镜中传出，不男不女，听不出年纪，“我等这一刻很久。”
铜镜翻转，镜面浮现出影像——萧景珩蜷在密道角落，手里拿着炭条，在石壁上一笔一划写着“库包存档点”。那是他昏迷前偷偷刻下的痕迹，没人知道他连这种事都记下来。
沈知意眼神一冷，直接抽出签到簿砸过去。
纸页撞上铜镜，发出一声闷响，没碎也没破，只是震得镜面波纹荡开。画面切换了。
这次是她自己。
坐在明德高中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课本上。她低头写日记，笔尖顿了顿，写下一行字：“今天又梦见那个穿古装的男人……他说要等我，可我不记得在哪见过他。”
画面停住。
镜灵轻笑：“这段记忆，值多少？”
沈知意后退半步，指节捏得发白。
她没说话，但心跳快了一拍。
镜灵继续道：“用它换天机残卷，交易成立。你保住了身份，我也拿到想要的东西。”
“滚。”沈知意开口，声音很平，却带着刺，“这些破记忆我男朋友自己会讲，轮不到你拿去当筹码。”
“哦？”镜灵语气变了，“那你猜，如果他忘了呢？忘了那些只有你们俩知道的事，你还怎么确认他是真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萧景珩走进了镜中世界。
他不是被拉进来的，是他主动踏进来的。一步踩碎地面倒影，银灰色的发丝在蓝光下泛出冷色。
他站到沈知意身侧，喉结处的刺青微微发烫。
“你的交易，我不接。”他说。
镜灵转动铜镜，画面再变——这次是沈知意第一次签到的场景，乱葬岗，凌晨五点，她叼着棒棒糖，系统弹幕飘过“恭喜抽中通灵技能”。
“现代记忆才是你的根。”镜灵说，“没了它，你就不是系统宿主。签不到，活不过下一劫。”
沈知意咬牙：“少废话。”
萧景珩却突然抬手，抓住缠在她手腕上的最后一根傀儡丝。
丝线早就断了，只剩一点连接，此刻被他轻轻一扯，彻底脱离。
他将那截残丝收回掌心，五指合拢，用力一捏。
“咔”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的头发开始变色。
从发根处褪去银灰，露出底下金灿灿的颜色，像火焰在头皮上燃烧。发丝一片片剥落，落地即化为细灰，随风散去。
沈知意猛地抓住他手臂：“你干什么！”
“我说过。”他看着她，声音比平时低，“换我选一次。”
她胎记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你答应过我不一个人扛！”她吼。
“这不是扛。”他回头，嘴角扬了一下，“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镜灵终于动容。
铜镜剧烈震动，发出嗡鸣，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它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魂火……你竟敢点燃它？”
“有什么不敢。”萧景珩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缕金焰，照得整个镜中空间亮了一瞬，“你要记忆？我给你。”
他闭眼，一段画面投射而出。
不是童年，也不是战场，而是他第一次在刑部大牢看见她的那天。她蹲在地上，嘴里叼着糖，脚边是一堆烧完的符纸。她抬头看他，说了句：“喂，你挡我光了。”
画面清晰得不像回忆。
镜灵的铜镜晃了晃，边缘出现裂痕。
“你不怕失忆？”它问。
“怕。”萧景珩睁眼，“但我更怕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沈知意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又紧。
她没哭，也没喊，只是盯着他正在消失的头发。那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已经蔓延到肩膀位置。他的身体变得透明一些，像是随时会散掉。
“你疯了。”她说。
“嗯。”他点头，“可能是。”
镜灵沉默几秒，忽然换了语气：“我可以不取他的记忆。用你的也可以。”
沈知意一怔。
“你穿越前的最后一段记忆，签到系统的第一次提示，你母亲叫你起床的声音……”镜灵缓缓道，“这些，你想留吗？”
她呼吸一滞。
那段记忆她一直藏得很深。
那天早上闹钟响了三遍，她妈敲门喊她吃早饭，她翻个身没理。后来手机弹出一条陌生app通知：“宿主，今日签到地点：乱葬岗，请准时赴约。”
她以为是恶作剧。
再睁眼，就在乱葬岗了。
那是她两个世界的交界点。
现在被人当面挖出来，像刀子割肉。
她还没反应，萧景珩已经又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位置对调，他挡在她前面。
“我的命更硬。”他说，“烧得起。”
镜灵的铜镜倾斜，映出他全身。那具身体已经有三分之一化为虚影，魂火从骨骼缝隙里透出来，稳定而炽烈。
“你知不知道魂火燃尽会怎样？”镜灵问。
“知道。”他说，“魂飞魄散，再入轮回，可能连人都做不成。”
“那你还要继续？”
“要。”他答得干脆。
沈知意一把从后面抱住他腰，脸贴在他背上：“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没动。
但她能感觉到他在笑。
“听话。”他说，“让我做完这件事。”
“不行。”她咬牙，“你不准丢下我。”
“我没想丢下。”他抬手覆上她搭在胸前的手，“我只是……想替你扛一次。”
镜灵缓缓开口：“交易仍可更改。若她自愿献出记忆，你无需牺牲。”
沈知意冷笑：“你真当我是傻子？给了你记忆，下次就要感情，再下次就要命。我告诉你，我男朋友的命，轮不到你来定价。”
她松开手，绕到前面，直视铜镜。
“你要残卷？”她掏出签到簿残片，往地上一摔，“拿去。但我和他的一点一滴，你不准碰。”
镜灵没动。
铜镜静静悬着，映出三人对峙的身影。
一个燃烧着魂火，一个死死盯着前方，还有一个站在最中间，手还抓着对方衣角不肯放。
时间像是停了。
然后，镜灵说了句谁都没料到的话。
“你父亲第37次签到时，也拒绝过同样的交易。”
沈知意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和你一样护短。”镜灵声音低了些，“但他输了。最后还是用记忆换了时间。”
“他改规则？”她问。
“改了。”镜灵说，“所以他才能让你穿过来。”
沈知意愣住。
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不是随机穿越。
是有人替她铺好了路。
萧景珩侧头看她：“现在，轮到我们了。”
她吸了口气，看向铜镜：“不管我爹做过什么，我现在告诉你——这单，不成交。”
“我可以烧。”萧景珩接话，“但她不能丢。”
镜灵沉默了很久。
铜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映出的画面开始闪烁。有那么一瞬间，它照出了沈知意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妈站在厨房喊她吃饭的场景。
但它最终没有动手。
“交易中止。”它说，“但信息已记录。”
话音落下，四周镜子逐一碎裂。
只有中央铜镜还悬着，微微倾斜，像是在观察他们。
沈知意扶住萧景珩，发现他体温在下降。
魂火还在烧，但速度慢了。
“撑住。”她说。
他点头，手指勾住她掌心。
“我没打算现在就走。”
她盯着他还在剥落的发丝，指甲掐进掌心。
镜灵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下次见面，不会这么客气。”